“我认为您这样做不合适而且是非常非常地不合适!”皮安兹不再装逼,他终于慌了!
“噢?”
“人生在世无非道义利益两个词您这么做既破坏了道义又损失了利益不是吗?”
“嗯……”
“在西印度地区谁不知道拉拉尼奥总督全家都是畜生而您违背江湖道义把我们交给这个畜生这合适吗更何况您为了区区五百镑就失去了五万镑这又合适吗?”
“哦……”
“所以我想听听其他选项。”
老德克在旁沉声插嘴了:“另一个选项就是沃里奥先生最初那个计划,可据我观察你根本就不是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呢德克先生?即使西班牙人的检审庭也会允许犯人自辩的吧?”
老神棍接过话头:“本来呢,是有个骗取一笔巨大遗产的机会。可惜,现在见到你这个样子,我承认,的确是我想当然了。德克先生说得对,你确实不合适,除了后脖子那块圆圆的红色胎记……唉!再想找这么一个有同样特征标记的人真是太难啦!或许这就是主的旨意,我和那五万英镑注定无缘吧。”
“骗取遗产”、“红色胎记”、“五万英镑”……这几个信息量丰富的词儿一扔出来,皮安兹的眼中“唰”地一下子就有一道贼亮贼亮的光芒一闪即隐……
“那可未必!老……沃里奥总督先生!我倒觉得您满面红光一看就有发财的征兆。那么……能说具体点吗?”
皮安兹精准咬钩!
“说又何用呢?唉!还是不说了吧。免得越想越遗憾,甚至是……痛苦!”
老德克此时却厚道地劝了句:“还是说说吧,总督大人。让这俩人在被拉拉尼奥总督款待的时候也能忏悔,就因为他们不值得信任,曾错失了多么可贵的活命和发财的机会呀?在我看来,这也算是对他们灵魂的一种救赎。”
“忏悔”“救赎”之类的屁词儿在皮安兹耳朵里直接就被过滤掉了,都没机会进脑子。而“活命”和“发财”这俩词儿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从耳朵里直钻进脑子里,然后向下一拐弯就进了心灵深处!他马上表示同意:“总督大人,我完全赞同德克船长善良的建议。”
老神棍此刻的脸上是一片希望破灭之后的萧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唉……好吧,我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即将被绞死之人的请求。说来话长我长发短梳好了,二十几年前牙买加的皇家港有个叫托德尔的大海商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有!”为了不打断总督,皮安兹言简意赅。
“托德尔表面上没有子嗣,但他其实有个私生子,可惜在八岁时就失踪了。所以他在临终前留下的遗嘱中,写明了他的现金田产和不动产全部捐赠给‘圣公会’。但如果以后还能找到那个孩子,那么将由他来继承自己财产中的少部分现金——即五万英镑。”
皮安兹的喉结强烈地蠕动了一下,失声轻呼道:“老天!为啥捐那么多啊?这要是全都留给那个孩子……那得多少钱哪?”
“是啊,我是在几年前萌生这个念头的。愿上帝原谅我的想法。但我觉得,与其把那么多财产白白地捐给崇高虚无的圣公会,还不如让它为我们这些凡俗之人解决点现实生活的困难呢。你说呢皮安兹?”
“我严重赞成您的说法总督大人!可您哪来的机会呢?”
“我早年间就成为了托德尔的密友兼法务顾问。所以我在几年前就开始着手寻找那个孩子,并怂恿他的家人向圣公会为那个继承人争取更多的继承权益。总之经过各种努力之后,圣公会方面已经应允,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位继承人,那么将按照他的意愿重新协商财产捐赠比例。也就是说,他能得到的肯定不止五万英镑!”
“所以您就到处找那位继承人?那为啥找上我?”
“首先是因为年龄基本符合。托德尔爵士的私生子是在1692年那次大地震中失踪的。他那时八岁,今年应该是31岁,而你,皮安兹,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29岁吧?相差无几……”
“恕我直言吧总督大人。就算内倒霉孩子失踪时十八岁,我也能完美地演绎他!”说到自己的业务领域,皮安兹蹲在那儿情不自禁地挺了下腰傲然说道。
“好吧,这个……或许你能做到。而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孩子最显著的标记是在脖子后部有个圆形的粉红色胎记。而你……”
此时皮安兹的腰板已经挺得笔直了!眼里的那束光芒终于遮掩不住地迸射了出来:“总督阁下,这一点上舍我其谁呢!?”
“其实我们之前找到的是这个小伙子。”老神棍用手指了指切里说道:“只是有点不完美,因为他那个位置的胎记小了些,形状也不太像……”
“哈哈哈!”皮安兹干脆大笑着站了起来:“恕我无礼吧总督大人!这与胎记的大小和形状有个毛的关系?您和您这些伙伴真不适合干这行!记住这句话吧——骗术不是技术,是艺术!艺术!!”
所有人都为皮安兹此刻的气势所慑伏,一时间竟没人出声……
“技术是可传授可重复的。而骗术,是对人类学识、勇气、智力、情感、模仿能力、装扮技巧、应变速度的终极大融合!这是天才的艺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同样的一句话,我说出来就吃肉了,这位切里兄弟说出来就挨揍了!那其间的语气、节奏、表情、眼神、情感的尺度与分寸,包括你对对方各种反应临机应变做出的各种应对,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描述好不好?更谈不上教与学!各位有谁敢置疑我的话??”
荣兵之前的被震慑是剧情需要,但此刻皮安兹这番话出口,他可真是有几分佩服了。怪不得这厮能把“吕莫奥兹?乌戈威”那种靠算计人起家的极品坏蛋都给坑得人生崩溃,看来,这货的确够得上骗子界的翘楚。
荣兵忽然又想起后世一件可乐的事儿。某两位学应用材料专业的高级知识分子,忽一日异想天开,居然跨界整出个什嘛“笑话定理”来!又在那儿大嘴叭叭地宣称,用上他们发明的这套“定理”,就可以流水线式分分钟成批出产笑话和笑话演员。只要套用这套“定理”,就算你任嘛基本功也没有,上台就能把人给逗乐喽!
不过说实话,那位一脸偏执相地瞪着大眼珠子的表情和那副“我说我就是上帝你咋偏不信呢”的劲头儿,还确实把荣兵和那帮看视频的哥们全给逗乐啦。他确实是个笑话,自带的。话说,怪不得你玩跨界呢?你本专业的学科看来就学得像个笑话。不然,你这材料咋就应用错地方了呢?
术——业——有——专——攻!
荣兵算是深深懂得了。这五个字,不是靠执拗偏激和自大装逼就能扭曲半分的!你没长刘详那两条腿,就算你把大胯都拉废了百一栏你也跑不进十三秒!吹牛鼻仅能解决你精神层面的需求,绝升级不了你的生理结构!
皮安兹此刻瘦小的身躯忽然显得异常伟岸!他站在那里睥睨群雄目无余子……就差喊出那句:“还——有——谁”了!
傻瓜总督躲闪着他的目光讷讷地说:“可还是有一个要命的问题啊……”
“啥?”
“那个失踪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在麦穗街住过一段时间,要想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孩子,必须得准确说出他从小住过的地方才行。”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问题就在这儿,我只打听到,他母亲当年租住的是开布店的老哈利家那幢小楼的一个房间。”
“噢……”
“可当年皇家港大地震之后,整条老麦穗街都沉到了水下。那条街上的人几乎全死光了!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还有当年的幸存者也找不到了,谁还能说清那幢小楼的位置呢?”
“我呀!”皮安兹不屑地一撇嘴。
“你?你知道??”
“切!不就麦穗街吗?我说我能把当年麦穗街上所有店铺老板娘脸上有几颗痦子都在哪个位置说得清清楚楚你信吗?总督阁下,您不记得我告诉过您我当年就是在那里混迹的‘码头男孩’啦?”
“少吹牛皮安兹!这可是要命的事儿!那时你才几岁?二十几年都过去了,怎么可能有人拥有辣么恐怖滴记忆力尼?”
“我?我吹牛?原谅我想大笑三声可以吗?老哈利家的小楼是二层的,坐北朝南,外墙刷着禇红色油漆,但墙面大多脱落了。小楼左边是另一家‘德里布店’右边是‘新凯瑞’鞋帽店。如果我说得有一点错我把脑袋输给你!”
审判席上的三位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老神棍依然皱眉摇了摇头说:“好吧,就算你勉强还能记得那幢小楼,可还是没人知道那个孩子具体住过哪个房间呀?那幢小楼怎么也得有十几个房间吧……
“没那么多,总督大人。一楼是通长的一个大房间,开着布店。二楼总共才七个房间。”
“好吧小皮安兹,我承认你记忆力惊人。可谁说得清他当年住的是二楼的哪一间啊?但人家圣公会可是知道的,因为托德尔在遗嘱中已经写明了。你一旦说错可就全露馅啦!”
“总督大人,谢谢您对我的记忆力如此夸赞,但恕我直言,您的记忆力可真是不敢恭维啊!您不记得啦?当年我还是个小屁孩儿呢,也没啥可吹嘘的,就和你吹嘘我在皇家港时,曾经给一个猫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外国人代买过几天饭,每天我都能从他那儿多揩到十多便士的油水呢!”
“皮安兹,你提这个干嘛?这和托德尔的私生子有关系吗?”
“哈哈!当然有关系啦。因为老哈利家的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是对外出租的。就是西边数的第二间,第一间是个仓库不能住人。明白啦?”
“真的假的?这你都能记得住??”
“什么话?这些都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想记错都难!我甚至敢说我当年百分之百见过内个孩子。地震那年如果他八岁,那他不是小杰里米,就肯定是港务所后面住的那个莱特!”
“那如果法院的人为了验证你的身份,要求你画出麦穗街的地图和当年住过的那个房间的位置呢?这你怎么办?”
“小事一桩!现在就拿纸笔来!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码头男孩’的记忆力!”
十几分钟后。老神棍皱眉拿着这张麦穗街“先遣图”半晌才开口:“皮安兹,圣公那位老教士也在麦穗街住过,对那里可是了如指掌的,届时会由他来亲自鉴别。就算你不是瞎说乱画,但只要错上个一星半点儿,圣公会都会以此为借口,拒绝承认你这位继承者的合法身份。你要明白,他们肯定会尽力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一点被人抓到了话柄,就算你全身都长满了红色胎记也无济于事!你说你年纪小记错了,人家可不会放过这个否认你身份的理由。你可要想好了,那你可能会因欺诈罪被当场逮捕的啊!”
“哈!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担心当场把那位老教士给问住!我认识他,他是牧师威廉?劳先生吧?他当时住麦穗街哈廷顿先生的咸鱼铺子楼上,所以他整天也是满身的鱼腥味儿。咯咯咯……”
“那么,最后问一次,这可是你性命攸关的严肃事情,你能百分之一百确信这张图丝毫没错?”老德克审慎地看着他的眼睛,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不!德克先生,我只是百分之一百万地确信这张图丝毫错不了!”皮安兹绝对配有这份骄傲的自信。
“OK那你走吧,晚安。”老德克平静地说。
“别怪我,小皮安兹,这里主事的是德克先生。”老神棍很无辜地说。
皮安兹和奇约德出门后,是一步三回头地嘴里一直嘟嚷着各种难听话走掉的。荣兵能隐约听清的最后那句是:“傻瓜德克!你用那个切里也许比用我能省下几个糟钱儿,却百分之一百万会露馅哒!懂不懂啥叫专业啊?你个业余的……大——骗——子!”
也难怪,虚惊一场啥事儿没有就获得了自由,按说也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吧?可无论是谁,被人先用催眠术给骗进一个五万英镑的美梦里转了一圈儿,然后没几分钟就被“啪啪”地搧着大嘴巴子给叫醒了!肯定也得像他这样一步三回头地骂吧?
此刻简陋的总督府里又安静了下来。油灯光晕里,是七张兴奋得有点狰狞的脸和一张在灯光暗影里显得莫测高深的脸……
一万英镑啊!足够傻贝格买五千张假藏宝图了!你让大伙咋能不激动?荣兵兴奋地搓了搓手问老德克:“大叔,一万英镑有多重?”
老德克笑着摇摇头:“谁知道,都是金币的话,也总有几百磅重吧?”
小梅子有点沙哑地说:“差不多150磅重,罗宾。”
噢,那就是……荣兵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我去!一百好几十斤哪!那咱每个人就得搬……嗯……”
“咳咳!嗯,内个……德克船长,那咱们现在就商量下一步的事儿吧。”老神棍目光闪烁,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又开口了。
老德克眯缝起针尖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噢?下一步?下一步是不是‘OK那你们走吧晚安’哪?”
“啊……哈哈!怎么会呢?”
“噢?谢了。那请付报酬吧。”
“这个……恐怕暂时还不行……”
“你说啥??”六个孩子都像没听懂似地一起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
“噢?那是为什么呢?”老德克依然保持着平静,但谁都能闻到他话里那股子浓浓的火药味儿了!
“因为……”老神棍干脆把头低下躲开十四只探照灯的射线。“因为我……还不能给你们钱……”
“啥??!!你个……老——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