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始,天气越来越阴沉,风也越刮越大。到了晚上,就已经从早上的阳光明媚变成了阴风呼嚎的无星无月之夜了。
没有时钟,荣兵估摸着应该是在半夜零点左右吧,按小托尼的观察和说法,现在院子外面那个高高的瞭望楼上的卫兵肯定都在偷偷打盹了。荣兵蹑手蹑脚地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走进了浓重的黑暗里……
出门之后,他就按小托尼教的那样,假装向院子西北角的厕所方向无声地走了几步,同时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来观察周遭的一切……果然,没任何异样。今夜的天气用小托尼的话说,就是“做活儿的最佳天气”。因为风声和暗夜简直就是你天然的两个帮手!荣兵也在暗自庆幸,幸好男爵有这特殊的洁癖,否则庄园也不会在他驾临之前还让奴隶们都换上另一套干净衣服。如果是之前那套,即使在黑夜里也太显眼了,荣兵可没胆子穿着那身雅士白出来乱逛。
他迅即转身,猫腰踮脚,沿着墙根儿的草丛轻快无声地向东边的院墙移动。在那边的墙根处,有小托尼晚饭后假装散步时,趁没人注意斜搭在墙角的一根圆木。这道院中的隔墙本来就不高,8呎的样子吧,比姚明高那么一巴掌而已。荣兵踩着圆木,两下就用手搭上了围墙顶沿。探出半个头朝那边的院子和瞭望楼观察了十几秒后,双手用力一撑,就猫着腰站到了墙顶上。片刻不敢耽误,他迅速双手抓着围墙上沿把身体垂了下来,一松手,声音很轻微地就跳到了茂密的白鼠尾草丛里。
长到这么大,除了上中学时,有一次半夜偷偷把老爸的电脑从书房搬到自己卧室玩“刺客3”之外,荣兵就再没有过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了。但被老爸发现了顶天挨顿揍呗?现在要是被人发现……不敢想了!
贴着花木繁茂的墙根慢慢溜到这院子里那间木屋的后面,蹲身在埃丽萨说的那丛金盏花丛里,紧张地向外窥视着……
风越刮越大,等了好久也没人从木屋里出来。别是我来晚了吧?难道埃丽萨之前已经来过,见我没到,就失望地回去了?不会不会,她那么焦急,就算之前来过,那还会再出来找我的。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在风声中隐约听见木屋的房门声音不大地“吱扭”一声,似乎有人在开门。听着那个人脚步很轻地朝这边走来,荣兵赶快把头缩在花叶后面,偷偷向外望去,他想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是不是埃丽萨。
那个人终于在房拐角出现了。裹着头巾,瘦小的身形,怯怯的小碎步,走路时左顾右盼之后又赶快低下头……在黑牢里淬炼过眼神儿的荣兵,即使在这样的黑夜里也能看清楚,来的就是埃丽萨。她正犹疑不定地慢慢向荣兵藏身的这丛金盏花走来。
忽然……院子的大门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在这两个心虚的夜行人耳朵里,这声音简直如同打了个焦雷一样把人震得心都不会跳了!荣兵赶快蜷缩着身体把头伏得更低。而埃丽萨呢?她就僵硬地保持着半行进的姿态,动也不能动了……
院门借着风势被猛地拉开,一盏马灯像黑夜里巡游的孤魂一样晃晃荡荡地飘进了院子。马灯的灯光顿了一下,然后朝僵若木头的埃丽萨飘了过来。昏黄的光晕里照射出的,是管家鲍尼斯那张苍白阴沉的脸……
举起马灯对着哆嗦得如风中枯枝一样的埃丽萨照了片刻,管家低声开口了:“埃丽萨?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您好,鲍尼斯先……先生……我……我只是……去……方便一……一下……嗯……对……”
荣兵能清楚地听到,在埃丽萨说话的过程中,她的上下牙齿在不停地嗒嗒嗒碰响着。
“巧了,跟我走吧,侯爵夫人有点事儿要你去做。”管家说完就转身走了。
荣兵看见爱丽萨瘦小的身躯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她又僵立了两秒,就把脸扭向金盏花丛这边呆呆地望着,似乎点了点头,又仿佛摇了摇头……然后就像失魂般地转过身去,跟着鲍尼斯管家的背影飘出了院门。
“这样的深夜?侯爵夫人会忽然有事要埃丽萨去做?主楼不是连奴隶接近都不允许的禁区吗?庄园不是有专门在主楼里干活儿的女佣吗?侯爵夫人不是还带了贴身女仆吗?”
“这到底咋回事啊??难道埃丽萨之前说的那些……”
蹲在金盏花丛中,荣兵感觉太阳穴在嘭嘭嘭嘭地敲打着安塞腰鼓!浑身的血都是冰凉冰凉的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埃丽萨刚才看到我了吗?不可能!这样的暗夜里,我这黑牢里练出来的眼睛还看不清她的脸,她怎么可能看见躲在花丛后面的我呢?那她为什么好像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会被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办?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下一个会是我吗?”
想起上午男爵盯着自己时那对带着漩涡一般魔力的淡蓝眼珠,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还真有点可惜了……”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马鼻的最多一死呗?就算是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荣兵既没有多么伟大的人格,也没有超凡的能力和胆色,连他对埃丽萨的好感,也多半是因为埃丽萨那纤瘦的身形和怯怯的动作,特像他喜欢过的大学里的一个学姐。而他对埃丽萨的情感,也不过是涸辙时相濡以沫的同病相怜而已。但荣兵性格的根子深处有着最基本的善良、正义感、和同情心,他没法漠视别人的生死。更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呢?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荣兵一咬牙,蹲身走出了花丛,悄无声息地向院墙挪了过去……
来到院外后荣兵才看到,今晚整个庄园的大院里竟然都没点灯。连主楼都是一片阴森森的漆黑,它的暗影静静地趴在庄园中央,就像一头在等待择人而噬的黑鲸!
荣兵躲在花坛后面,透过花叶枝蔓的空隙又看到管家提着的那盏马灯。它如同一点摇曳的鬼火般飘在前面,后面那个怯怯的瘦小身影,犹如正被魔鬼引路向地狱里走去。眼看着管家打开了黑暗的楼门,眼看着埃丽萨停顿了一下,然后怯怯地走了进去……
侯爵夫人要交待埃丽萨做什么事,那管家一定会带她去三楼吧?侯爵夫人的房间就在三楼。于是荣兵的目光稍微抬起,等着灯光从二楼走廊的窗口亮起来。可是没有……
灯光忽然从一楼大门右首的第一个窗子里出现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四个窗户那里停住,消失,之后就是长久的黑暗。
一楼?荣兵虽然没进去过,但他知道一楼通常就是会客厅、厨房、杂物间、客房之类。连管家都住在二楼。因为荣兵曾在早上看到过他在自己卧室的窗边抽烟斗。难道埃丽萨是被指派到一楼的厨房或杂物间之类的地方去干活儿?在下半夜的这个时间?而且是侯爵夫人亲自吩咐?这怎么可能呢?
正胡思乱想不得要领,却见管家的马灯忽然又出现了,从大门右边第四扇窗又向主楼大门方向走回来。然后这次是真的上楼了,荣兵看见马灯停在二楼管家房间的门口,之后就不见了。整个大楼又在黑暗中完全沉寂了下来。
心乱如麻地蹲在花坛后面,荣兵额头上冷汗被夜风吹得冰凉……过去这么久了,楼里没一点动静,甚至整橦大楼连盏灯都没点。在这呼嚎的夜风中,阴森森地活像橦鬼楼。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在大楼的正面是看不到哪间屋子亮着灯的,因为每间屋子的房门外面就是走廊。只有绕到楼后面,才能看到究竟哪间屋子是亮着灯的。
不能这么等下去了。荣兵迅速判断了一下,就蹲着身子穿过一个个花坛绕到了主楼后面。
躲进一丛挺高的蓝眼草丛里向大楼望去……整橦大楼除了三楼男爵的卧室,其他房间全都黑沉沉的,包括此时埃丽萨应该在的那间第四扇窗户对应的房间。这是咋回事?埃丽萨到底怎么了?她在哪儿?她怎么一进入这橦大楼里,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蹲在草丛里不知抖了多久,心一横!荣兵终于做了个决定。
庄园的主楼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这是种具有强烈世俗享乐味道的建筑风格。常常采用以椭圆形为基础的S形,或是波浪形的平面和立面,使建筑形象产生动态感。也会使外墙上的雕刻和高低错落的构件之间形成某种不协调,共同构建出一种很繁琐的美感。
太学术了是吧?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小偷的最爱!,这种建筑对于小偷来说可真是种福利啊,远比溜光的墙面要容易攀爬3.1415926倍带拐弯。
荣兵就是踩着外墙上的石雕为踏脚,直奔三楼那间开着窗子亮着灯的男爵卧室去的……
他没疯,但毫无选择。整橦楼只有这一个房间是亮着灯的,只有这一扇窗子是开着的。荣兵可没有小托尼的手艺,能悄无声息地从外面把上锁的窗子打开。所以无论怎样,这间开灯开窗的房间是此刻荣兵进入大楼的唯一通道,他只能尝试一下。如果从窗外听见有人在房间,那他只能悄悄退下去溜回自己的院子了。好在有今晚的大风和黑夜做帮手,否则以荣兵这气死活托尼的身手,他那笨拙的爬墙声早就把他给出卖了。
没有声音?荣兵从窗边一个倾斜的角度,偷偷向房间里窥探……也没人。直到他的视线扫遍整个房间才发现,除了他的小友——蝴蝶犬摩尼正无聊地趴在床头的地毯上打盹,整个房间只有壁灯亮着,的确空无一人。
小狗摩尼毕竟不是毛绒玩具和摆设。当它警觉地发现窗外有个人影越来越大,还试图爬进房间时,它腾地站了起来,竖起毛发准备吠叫了!但来人马上“嘘”了一声,用很友好的语调低声说:“嗨小摩尼,又见面啦……”就把蝴蝶犬喉咙里刚发出的呜噜噜声给憋了回去。
荣兵弓着足尖跳进屋子,迅速四下里打量一圈。尽管此时他根本没时间和心情看屋子里的物品,但有件东西实在太抢眼了!使他的注意力根本莫法回避。
男爵房间雕花大床暗红色的丝绒床毯上,明晃晃地摆放着一根……内玩意儿!
这是一根暧黄色的象牙雕制的男根,有着自然逼真的弧度和硕大的蘑菇头。甚至连棒体上隆起的条条青筋也无不雕得惟妙惟肖。看着这根伟壮粗大的家伙,任何男人都会像此刻的荣兵一样很有种挫败感吧?
咋回事儿啊这是?男爵的房间?男爵的床上?这么一根大玩意儿……艾玛!他这不会是用来对自己……艾玛不行了!!
强忍住恶心的想像,这时候可没心思琢磨这些。他的目标是一楼左手第四个房间,也就是埃丽萨消失的那个房间。
摸摸摩尼柔软的长毛,把它安抚在地毯上继续趴着。然后蹑足走到门口,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开始半寸半寸地轻轻打开……直到探出头去两边观察了一下黑暗中寂静无声的走廊。才悄悄闪身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身体紧贴着墙壁踮起脚尖向楼梯方向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冷汗的荣兵已经站在一楼埃丽萨消失的那个房间门口了。他在黑暗中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半天……很奇怪!房间里明明没有声音,可细听之下,却似乎又能感觉到有某种若无若无的声音。荣兵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真实的声音还是自己太紧张而产生的耳鸣或幻觉?那种声音非常压抑非常奇怪,令人莫名其妙地觉着心慌!
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这又是个问题……
房间里会是什么场景?如果他打开门,会有几个卫兵忽然大笑着用55吋长的燧发步枪指着他的脑袋吗?或者是男爵冷漠地用一把迅捷剑指着他的咽喉,而侯爵夫人则端坐在椅子里抱着肩膀嘲讽地看着他冷笑?
我该怎么办?
房门是上锁的,但此刻正一丝一丝地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打开着……捏着小托尼给他做的那把“夜莺”,荣兵终于控制不住地冒险打开了门锁。
随着视角的不断扩大,借着开门时走廊窗外微弱的夜色,荣兵已经看清楚了……这间房间里居然是空的?
人呢?埃丽萨呢?从管家马灯的行程来看,她只能在这间屋子里啊!还有男爵呢?他的房间也空无一人,他在哪儿?侯爵夫人呢?她居然在下半夜忽然打发管家来叫埃丽萨,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荣兵把房门打开半人宽,侧身闪进了房间之后,就站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紧张地思索着。
这到底是什么房间?落地大窗帘是拉着的,右边靠墙位置上有个很大的椭圆形木制浴盆,里面的水还有微微的热气在蒸腾……这是个浴间?那左边墙上怎么还开着个门?那扇门里又是什么所在?
荣兵这才隐约地看到,大浴盆旁边的木柜子上零乱地堆放着一些衣物,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那件有宽大的鲸须裙撑的鹅黄色长裙是侯爵夫人的,旁边放着的那把迅捷剑是男爵的。
侯爵夫人和男爵把衣服脱在这个浴间然后去哪儿了?还有埃丽萨呢?难道他们都在左边那扇门后面的房间里?荣兵感觉今晚的一切都毫无逻辑,他的思维已经打结了。
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冰凉一片。现在身后的门已经被他轻轻关上了,但荣兵呆呆地站在这里进退维谷。
忽然,那种让人莫名心慌的声音又隐约响了起来……
现在能判断出来了,不是耳鸣或幻觉,确实有某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从旁边房间的地底下传出来。虽说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什么,可不知怎么回事,那种声音刚一钻进耳朵里,荣兵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心房也在顷刻之间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压得紧缩成一小团!
幸好,那声音似乎渐渐变弱……直到慢慢消失了。现在房间里完全寂静了下来。可忽然……从那道木门之后发出了嘎拉拉的声音!如果是在白天,这声音可能还不算大。但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里,荣兵感觉就像忽然听到地狱之门在他身边开启了一样!
脚贴着地面飞快地闪身躲进落地大窗帘后面,然后就听见有走路和说话的声音从那道门后传来,荣兵屏住呼吸,用手轻扶窗帘迅速阻止它的晃动,感觉心就快要蹦出胸腔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门被打开了,听得出是两个人走了进来。Ta们开始在这间浴室一样的屋子里走动、脱衣、洗澡、对话……
“塔丝格,水有点凉了,你确定能行?”
“不碍的。每到这时我就感觉浑身燥热,不需要太热的水,这你知道。”
“感觉好点了?”
“嗯,放松些了,‘荆棘玫瑰笼’还不错。真遗憾这次来得匆忙,定制的那个‘剃刀花蕊’还没做好。否则这次就可以品尝到‘甜蜜的呐喊’了。你呢?”
“我也还好。有好一会儿我真感觉就是在分解欧亨尼奥那杂种!那时倒是挺带劲儿的。可惜,她一嚎叫就破坏了美感。这该死的!”
“咯咯,我则正相反。她越是使劲地叫,我越感觉她真就是丹涅拉那小女表子!所以那时最痛快!可惜她太没活力了,有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完全是昏迷的,这就太扫兴了!这个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