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当关这副模样,显然不是经常往来东胜都,也不知为何与郑图南那种世家公子起了争执。
“赵仙长出手相帮,小人感激涕零,只是怕那郑图南今后便要寻赵仙长麻烦了。”贺当关说。
“哦。”赵黍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说自己还占过梁朔的便宜吧?
贺当关却有些焦急:“赵仙长,您也许初来东胜都,不知这里纨绔遍地,他们仗着高门家世庇荫,恣意为祸,而且不乏在崇玄馆受学之人,即便未曾精研术法,也有符咒法宝护身。
赵仙长今日将那郑图南踢下水,怕是明日就有崇玄馆修士登门寻仇,即便您是怀英馆出身,在东胜都此地也难保安全,不如快快离去!”
赵黍瞧了贺当关一眼,原本以为这人就是跟郑图南在这妓馆女闾之地争风吃醋,没想到也颇知恩义,不会为了自己避祸扭头便走,还特地提醒赵黍一番。
“我跟崇玄馆打过交道,不必担心。”赵黍问:“倒是贺兄不知因何与郑图南交起手来?”
贺当关似有难言之隐,下了一番决心才说:“小人有一件家传宝物,早年间因为战乱流离,家父不得已将宝物寄托给一位出身鸠江郑氏的好友。安定之后,家父屡次希望讨回宝物,奈何郑氏不肯归还,甚至遣豪奴意图殴杀家父。
家父为此郁郁而终,小人也发誓要讨回家传宝物。只是郑氏乃崇玄四姓之一,小人实在不得其门而入。几经探听之下,得知这龙藏浦夜明阁中,有一位纤蕙姑娘,与家父那位郑氏好友往来甚密。于是携重金拜访,恳求纤蕙姑娘相帮一二。”
赵黍点点头,贺当关继续说:“小人好不容易能见纤蕙姑娘一面,偏偏撞上那个郑图南,他屡用言语侮辱,并且声称那宝物已被毁弃。小人实难忍受,于是跟他交起手来。”
赵黍闻言,忽然想起被掠走的真元锁,崇玄馆的人不会也把它给毁了吧?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赵黍询问起来。
贺当关虽然没有细说,但是将家传宝物寄托给别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战乱之际家人饥寒交迫,要把身边仅有的值钱物什用来换取救命的粮米布帛,搞不好还是郑氏趁机勒索。世家大族趁着战乱天灾向逃亡之家勒索财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贺当关想来想去,还是坦白说:“其实就是一个三足酒爵,名叫‘解忧爵’,传说是仙家器皿,只要朝酒爵诵咒,内中便能源源不断涌出佳酿。”
赵黍表情古怪,这宝物听上去不太正经,且不说传说真假,一个不断涌出佳酿的酒爵,好像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炼制此爵的仙家嗜酒如命?
“说来也巧,我们怀英馆也有些东西被崇玄馆拿走了。”赵黍感叹一番,如今他没办法拜入崇玄馆,什么时候能找到真元锁都很难说。
贺当关左思右想,低头抱拳:“小人知晓仙长本事高强,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想我帮你打听解忧爵的事?”赵黍一眼看破对方想法。
“不错!”贺当关那张黑脸也羞愧非常:“小人不相信郑图南所言,解忧爵如果真是仙家宝物,崇玄馆应不至于将其毁弃。”
赵黍暗自点头,他毕竟是见识过梁韬修为法力的,梁氏子弟再无能、再庸碌,这么大个世家高门,总归有几个眼力好的,哪怕是梁朔本人也是博学广闻。解忧爵和真元锁这些东西,按说不会被轻易毁弃。
“我没法保证能探听到可靠消息。”赵黍直言说:“若是郑氏刻意藏匿不现,我也没办法。”
“小人明白。”
船只一路穿过龙藏浦,来到东胜都一处水门船埠,乘客都要在此舍船登岸。贺当关跟赵黍说清自己住处,匆匆告辞离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与灯火之中。
赵黍正在思索,就见张端景也来到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老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赵黍见到张端景这样看着自己,脖子一缩,感觉自己好像又多管闲事了。
“你自己计较。”张端景少有地未加批评,让赵黍内心一宽,也许是自己新近丧母,老师不愿意说狠话吧?
跟着张端景在东胜都中穿梭,一路去往城中的安阳侯府,赵黍发现张端景根本不用探听方向,熟门熟路地来到侯府。
通报过后,侯府大门敞开,一名男子翩然步出,他宽袍广袖、面容端正,看见张端景便躬身揖拜:“晚辈拜见张公。”
“你如今已是安阳侯,不必如此。”张端景还礼道。
“理应如此。”安阳侯眼光稍移,瞧见一旁向自己行礼的赵黍,上下打量、眼神发直:“像,太像了。”
赵黍不知该说什么好,此刻他内心暗藏悲伤之余,也有几分尴尬。眼前这名男子,就是母亲改嫁的对象,若非为了祭奠母亲,赵黍是不愿意见到这人的。
在赵黍看来,这个安阳侯十有八九仗着权势财富,强行夺走他的母亲,是个十足的大坏蛋、大恶人。
“你便是子良兄的儿子吧?”安阳侯上前一拍赵黍臂膀,重重叹气,眼中竟是隐含泪水:“你都这么大了,子良兄要是看见,得有多欢喜?”
赵黍越听越不对劲,这位安阳侯看到自己,居然是说起自己的父亲赵子良,莫非两人曾有故旧?他从无这点印象啊。
“拜见侯爷。”赵黍赶紧说:“小民今天前来,是希望祭奠生母,不敢叨扰府门。”
“什么侯爷?什么小民?”安阳侯纠正道:“都是自家人,你若是愿意,直接叫我世叔!”
赵黍有些受不了对方的热情亲切,可是望见老师淡然神色,他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任由对方勾肩搭背地引入侯府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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