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壁赞同道:“稍作权变,亦无不可。”
“至于敕封地祇、重修神祠,借助崇玄馆在朝中权势,料想不难。”赵黍说:“何况梁氏肯定不愿失去上神之助,就此转为地祇镇守一方,对他们而言算是退而求其次。”
衡壁则说:“可要是梁氏子弟不持济人利物、救护群生之心,一味独私利己,纵然得授真君符诏箓书,也休想再召遣本座!”
赵黍暗暗点头,衡壁本来就是法箓仙将,若要召遣此等人物下界显形,恐怕不光要存神炼气之功,也要心怀光明、持身正大,才能有所感应。
无怪乎梁朔难以频繁召请衡壁仙将,估计与这也有几分关联。若非仙境崩毁、法度紊乱,梁韬趁机总制洞天,否则梁朔几乎不可能获得法箓仙将护持。
即便衡壁转为一方地祇,若想凭符箓召请,相应要求也免不了。
衡壁似有感应,言道:“有人来找你,不多谈了。本座先去谒见铁公,稍后再与那梁朔言明。”
“恭送上神。”赵黍揖拜道。
烟气飘散,敲门声随之传来,赵黍扯下封门掩户符,开门就看见石火光,得知辛舜英在找自己。
来到前院,辛舜英坐在廊下生闷气,赵黍上前问:“辛学姐找我?”
“歇够了?”辛舜英瞪了赵黍一眼:“这几天躲在屋里,对外声称发了重病,就是为了试探其他馆廨的态度?”
赵黍这回谋划布局,事先没有跟任何人说明,完全是一意孤行。此时面色冷淡地回答:“是。看来其他馆廨仍然以崇玄馆马首是瞻,梁朔不动,其他人大多也不会动。”
辛舜英见他这样,不由得发问:“赵学弟,你当初是否察觉到铁公祠结界的异常?”
“辛学姐何出此言?”
“我这两天接连望气,发现原本空悬的神祠法座上有了一位新晋地祇。”辛舜英苦笑:“这太不寻常了,何等妖人要费尽心机搞出这种事?”
“兴许只是意外。”赵黍说。
辛舜英盯着赵黍许久,他不曾与自己对视,最终无奈叹气:“看来赵学弟是不愿意说了。好吧,我也不问。”
赵黍并不愿将旁人卷进来,说到底,此事让梁氏法箓少了一位仙将,这种举动好比火中取栗,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凶险,赵黍不敢保证毫无疏漏。
有些秘密,自己知道就够了。告知他人会让彼此都面对危险,实在大可不必。
“崇玄馆的人说了,你要是病好了,就过去铁公祠。”辛舜英说。
赵黍心下冷笑,梁朔不敢登门拜访,而是要他主动过去。可见没了仙将庇护,梁朔畏缩到何种程度。
但赵黍也不敢松懈,他运用金水分形法冒充妖人,搞不好梁朔有所察觉,稍加准备之后才动身前往铁公祠。
衡壁降附落座之后,铁公祠的结界不再沉寂,气韵舒缓流转,随时可以发动升起,由此确实可见先前结界是被人刻意封禁的。
来到九天云台外,这一次倒没让赵黍等待,直接进入内中面见梁朔。
不过这次一见面,赵黍就发现梁朔身上加持了好几重护身术法,没有过去的优游作态,多了几分戒备认真。
“赵符吏气色尚佳,看来伤病已然痊愈。”梁朔迫不及待地说道:“几天前铁公祠结界升起一事,你应已听说。是否知晓前因后果?”
赵黍皱眉道:“当初事态紧急,我只发现妖人在结界之外施术,唯恐其人另有手段,直接就动手了。我一路追到城郊,与妖人交手几合,无法取胜,让他逃了。”
“妖人形状来历可曾查明?”梁朔又问。
赵黍心里想骂人,自己就是为了躲事,特地装病歇了几天,你梁公子这么盼着找到真凶,干嘛不自己去查?是习惯了使唤手下?还是没了仙将护持,连走出九天云台都不敢了?
心里是这么骂,赵黍嘴上则说:“投靠赤云乱党的妖人多为散修,一时之间实难查明。”
“我派人去郡府问过了。”梁朔言道:“你声称这妖人是袭杀前任郡守的刺客,这刺客还曾经杀死我崇玄馆一位散卿,可见妖人在城中潜伏已久。”
赵黍长吸一口气:“我也遭其刺杀,若非有术法护身,恐怕早已人头落地。我估计那妖人觉得官军大部不在城中,杀了我后无论是藏是躲都好办。于是我反其道行之,干脆封城搜捕,就是要逼他现身。现在妖人逃了,我也能安心少许。”
看梁朔凝眸沉思,估计也在揣测妖人举措。赵黍没有多说,即便他的话里还有一处巨大漏洞,那便是铁公祠乃方老爷的产业,结界忽然发动,最应该被怀疑的就是方老爷。
只不过赵黍靠着金水分形法,加上自己设局演戏,又拉上郡府配合自己,硬是捏造出一个本不存在的“妖人”,把梁朔的想法牢牢牵住,难以跳脱出去。
说实话,这也不能全怪赵黍心机深沉,因为最初看中这铁公祠的,就是衡壁仙将本人。梁朔仗着崇玄馆权势,把怀英馆众人赶了出去,自己乖乖踩入陷阱。换做是赵黍,一时间怕也难以看破。
正当梁朔要开口,他脸色忽然一变,就连赵黍也感应到九天云台外铁公祠气韵变化。有侍女匆匆赶来,禀报说:“公子,衡壁仙将出现了!”
赵黍露出一脸茫然不解,梁朔似乎很不愿意在外人谈及衡壁仙将,一挥手:“我知道了,退下吧。”
见赵黍张口欲言,梁朔抢先说:“赵符吏大病初愈,我就不留你长谈了。”
赵黍识趣拱手告退,结果一走出九天云台,就看见浩荡神光下照,衡壁怒目圆睁,拄剑立于云气之上,身形足有数丈之高,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衡壁略一低头,正好与赵黍对视。双方谁也没开口,彼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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