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一时屏息,内心如波涛澎湃,方圆天地为之感应,远方天际乌云急涌,闷雷轰鸣不息,四面八方狂风呼啸,就连地底深处也传出丝丝震颤。
如此天地皆感齐动,连祖龙爷也不禁微微变色,他先是看了赵黍一眼,然后望向洞丹元君,急切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
“我并未全数预料得见,起码赵黍的出现,偏离了我的推演。”洞丹元君仍然望着赵黍说:“最初我引动白额公洞府灵光绽放,是为了引怀英馆首座张端景前去。我当年认为苍华天君作为不妥,但不好亲自出面破局,便打算给张端景留一分转机。”
“原来……真元锁从一开始是留给老师的?”赵黍无比震惊。
“只是如今看来,真正挣脱推演的,是灵箫才对。”洞丹元君言道:“我知道真元锁中有当年玉清神母的遗存,却没料到会化为一位仙家。”
“玉清神母?”祖龙爷显然也是知晓的,带着惊疑之色点头道:“难怪如此,难怪赵黍会有这等境界成就……也难怪他会有补天定世的愿心了!”
“你试图补天,这本就很奇怪了。”洞丹元君却说:“你应该清楚灵箫的心思,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赵黍低下头去,回答说:“我毕竟是赞礼官传人,这才是我的根基所在。历代赞礼官解化之后,以神魂维系纲纪法度,不也是一种以身补天之举么?”
洞丹元君叹息道:“你如今成就虽高,但并未超脱玉清神母的境界。”
赵黍当然清楚,他能有如今修为境界,离不开灵箫指点。哪怕灵箫是玉清神母所割舍的疑忌贪生之念,但她传授给赵黍的,也必然是出自玉清神母。
赵黍忽然明白过来,灵箫当初进入真元玉府之后,似乎是被困在内中。玉清神母留下的真元玉府,作为补天之功的运转神枢,除了能够阻挡意图进犯者,对于自己当年割舍的贪生之念,恐怕也不会放任自由。
“不知元君希望我怎么做?”赵黍问道。
“如今我已无法指点你了。”洞丹元君言道:“灵箫的出现,原本不在我等预料之中,但玉清神母当年未必没有想到。或许正是这一念头,才让灵箫得以出现。至于这其中有什么玄机,我尚未参透,你不必问我。”
祖龙爷也在一旁说:“如你这般,天上天下已经没有谁能够指点你了。”
赵黍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如今众仙反倒更加期待赵黍未来能有何等成就,又是否能够超越前人、再进一步。
“祖龙爷这话言之过早了。”洞丹元君露出一丝笑意,她望向赵黍:“我等此前化身之功,你可看懂了?”
赵黍回头望向远处赤丘部,他感应到那位女大王与老牧民仍然身在其中,并未消失。也就是说,世上本来就有这两人,不像赵黍留在百花谷的那道分身,是凭空分化而出。
“还请元君指点。”赵黍当即躬身请教。
“道之应化,一之凝精。因气感生,转变自然。不由胎诞,应迹垂灵。”洞丹元君吟咏同时,一道玄妙法诀随之浮现赵黍脑海。
赵黍已然悟出几分,洞丹元君此等化身之功,在于深契万象,心念起处便有感应,在那一刻,洞丹元君与那红衣女大王便是同一人。
洞丹元君并非行夺舍之举,非要解释,更像是女大王忽然“开窍”了,但她还是她,只不过言行却是暗含玄妙。
倒不如说,即便是凡夫俗子,也会有忽生灵感、开窍启悟的际遇,此非何人所赐,而是世间生灵本来的天赋。
而对于像洞丹元君这等仙家高人来说,此等化身之功无非是以高就低,真正难处在于感应广大、用神精深。
但赵黍想到了更多,倘若自己未来登临天帝之座,重定天地造化法度,岂不是能化身万千?甚至反过来说,尘世众生变成了自己的化身?观照尘世,宛如反观己身?
见赵黍似有所悟,祖龙爷不禁暗暗颔首,然后朝天暗道:“诸位,我意已决,无涯碧波未来将成环天之海。如果不愿受天庭约束、止戈罢战,请自行离去,我不会强留,亦不会追究。倘若借机生事、阴谋寻衅,便请掂量祖龙之怒。”
此言一出,天上星辰闪烁不定,仿佛碧波群龙与水族仙家也在争论思量。片刻之后,有几枚星辰彻底黯淡,就此离开无涯碧波。
祖龙爷暗自叹息,洞丹元君传音道:“经此一事,祖龙爷是否心服口服?”
“元君好像忘了,赵黍还没飞升。”祖龙爷还有几分倔强:“那个百相王是拦在赵黍之前的最后一道阻碍,赵黍不断精进,他又何尝不是?”
洞丹元君没有回应,而是静静等待天色渐渐发白,赵黍这才从甚深静定中醒觉,连忙言道:“方才顾着参悟法诀,让二位前辈久候了。”
“你当有此悟。”洞丹元君话锋一转:“方才提及天外物类,尚有一人属于例外。”
“元君是说百相王么?”赵黍问道。
“不错。”洞丹元君言道:“百相王并非天外来客,但他所修炼却是天外之法,恐将有历劫不坏之躯,你纵然能号令三灾天劫,只怕也拿不下他。”
“他已有此等境界了?”赵黍略感讶异。
“若论斗法,即便得道仙家也没有几个能够胜过他。”洞丹元君解释说:“此人难以杀灭,你当另寻克制破解之策。”
“元君可有办法?”赵黍问道。
洞丹元君摇头说:“我亦无计可施,但龟山仙母或有妙法,你来日当往西荒群山河源之地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