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位左相大人决定,放任旭日神教壮大,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让他们主动举事,以此使得潜藏逆党一并浮现,方便左相大人一网打尽。”赵黍冷笑两声:“好大的算计、好深的心机!”
“的确如此。”钱少白说这话时底气不是很足,他过去就在左相门下办事,知晓左相心机深沉、手腕苛烈,颇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意。
“这么看来,我保下陶鹤龄与千机灵矩,反倒是让那位左相大人的盘算落空了?”赵黍问道。
钱少白说:“左相从未有责怪徐道友的意思,他十分欣赏您的义举,只是担心彼此生出误会,所以才派我来解释清楚。”
赵黍陷入沉默,对方肯派钱少白来,本身就足以表明态度,这里面说不定也有含元子的安排。
“没想到一时动念之举,竟然会卷进此等大事之中。”赵黍敲着膝盖问道:“但要是我不肯交出千机灵矩呢?”
钱少白没有立刻答话,抬眼望向另外两人,赵黍知他意思,示意陶鹤龄他们暂时离开,单独与钱少白交谈。
“你救走陶鹤龄,不是一时动念吧?”钱少白问道:“我已经从左相那里知道了,不久之后将有一处洞天门户经过遁甲山,这才是你的目标。”
赵黍有些无奈,他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用意,才选择如此迂回曲折的办法,结果还是没法隐瞒。
“接着说。”赵黍很好奇,上景宗既然知晓洞天门户一事,会有何种举动。
“左相派我传达一事。”钱少白神色认真:“他许诺让你打开洞天门户,届时无论是千机阁还是有熊国都不会阻止。”
“空口无凭。”赵黍冷哼一声。
“这是左相亲自盖印的通关牒书,还有紫袋鱼符。”钱少白取出两项事物:“凭此两样,你可在有熊国各地任意行走,关隘城防不会拦阻,地方官长见到这两样东西,也知晓你是朝廷供奉的修士,自当礼遇。”
赵黍望向钱少白腰间一个绯红色的小锦囊,问道:“看来你的品秩位份不如我?”
钱少白笑道:“这是自然,你的修为远在我之上。”
“修为法力是一回事,恐怕我的身份才是关键吧?”赵黍面无表情道:“区区一个行走江湖、根底不明的散修之士,就算修为再高,也不值得左相如此看重。哪怕拉拢示好,也不会如此轻忽。”
就像华胥国的馆廨修士以绶带区分箓职高低,有熊国也会给供奉修士配发鱼符袋,紫袋最高、绯袋次之、青袋最低,而内中盛纳金银铜三种鱼符,再加区分。
在有熊国,能够佩戴紫袋金符的人,想必就是四仙公之流。而赵黍一来便得到紫袋鱼符,不可谓不重视。
“左相大人说了——怀玉真人有大功于有熊国,就算你不图名利,有熊国也应该以礼相待。”钱少白说。
“大功?哦,是当初蓼花县的事?”赵黍问。
“也不止是蓼花县,我从掌门那里听说了,你曾带着门下弟子,在清河一带斩杀众多妖邪。”钱少白言道:“上景宗名声虽然响亮,但如今群邪并起的世道,时常人手不足,不得已委托玉霄宗的道友帮忙剪除妖邪。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我们也是清楚的。所以于情于理,也该感谢你出手相助。”
“我该说你们通情达理,还是心胸宽广呢?”赵黍轻轻摇头:“左相大人不会不清楚,当初地肺山上究竟发生何事吧?既然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居然还敢让我在有熊国随意行走?”
钱少白解释道:“左相大人并不认为你是东胜都剧变的罪魁祸首,世人之见或有偏颇,但左相大人当持正以观。”
“有趣。”赵黍接过通关牒书观瞧,在他看来,这位左相大人为了对付旭日神教,不惜放任他们举事作乱,除了要做足准备,事后肯定也要大加杀伐,有熊国朝野必将经历一场清洗整顿。
此等心机手段,可谓无情酷烈。这位有熊左相对自己如此示好,绝不可能是出于单纯善意,他准许自己打开洞天门户,肯定还有其他用意。
“左相大人应该还有别的吩咐吧?”赵黍打开紫锦囊,内中是一枚小巧银鱼符。
“吩咐不敢说。”钱少白言道:“此事过后,左相大人打算与你亲自会面,商谈拜访天城山一事。”
赵黍眉宇微敛:“看来钱道友果然把我的话传达到了。”
钱少白虽然不明实情,但隐约能够猜到,赵黍是要为当年东胜都剧变一事,追究参与其中的上景宗。说白了,就是上门来讨个公道。
到了四仙公和含元子这等境界,通常不会为一时意气拼得你死我活,深陷杀伐容易沾染尘世浊气,无益于修仙学道。
赵黍的确想要找上景宗一问究竟,但他并不打算牵连无辜。而且如今的他别说对付含元子,就是面对四仙公任意一位,他都不能保证斗法取胜。
“那你是答应了吗?”钱少白赶紧问。
“此事等我打开洞天门户之后再谈。”赵黍没有把话说死,他还不能肯定这位有熊国的左相大人在动什么心思。
“也好,我一定跟左相大人如实传达。”钱少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现在就带走千机灵矩吗?”赵黍问道:“这么做恐怕只会暴露左相大人的布局吧?不然的话,你也不必偷偷摸摸潜入进来了。”
钱少白回答道:“左相大人已经做好布置,稍后夏黄公将亲至温禄县,以诛除妖邪的名义与你交手,到时候还请您佯装败退,让夏黄公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千机灵矩。”
“此计尚可。”赵黍微微颔首:“不过你们是否考虑到,旭日神教要举事,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你们上景宗?夏黄公将千机灵矩交还给邓飞豹,只怕他就要首当其冲,直面旭日神教的围攻。”
钱少白认真言道:“夏黄公早有觉悟,此事便不劳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