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别的病患倒是其次,我们宋将军也突发痢疾,病得很重!”驴车颠簸,军士答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赵黍暗掐指诀,使得板车轻盈上浮,双轮几乎离开地面,拉车毛驴顿时感觉轻松起来,速度也快了三分。陶鹤龄有所察觉,脑袋往外探出看了一眼,心中惊叹赵黍的修为法力。
“宋将军?”赵黍问:“莫非附近有贼寇出没?朝廷派官军前来清剿?”
“大概是了。”那位军士随口应了一句,显然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说:“如果你能治好宋将军,自然少不了赏赐。说不定还能保举你去太医署进修。”
“太医署?”赵黍心中陷入思量,有熊国设太医署,明显是沿袭天夏朝旧制。其中分设医、药、针、咒四科,教授诸般医疗之法,署员经考选方可登用派遣。
天夏朝供奉术者中,方药科、咒禁生最初都是出自太医署,前者调制药物、救治病患,后者施咒以除魇镇邪魅之害。这两家渐渐发展壮大后,便从太医署中脱离出来,也算自立门户。
当驴车来到新安屯,一眼望去便是大片低矮棚屋,虽然简陋,却是排布得齐整有序,夯土道路横平竖直,明显带有几分军中营寨格局,是为安置受灾百姓所设。
而远处有一座夯土营垒,旌旗飘摇、望楼高耸,外围大量壮丁正匆忙修筑房屋。
赵黍两人跟着军士前往营垒,路上便能看到不少百姓神色萎靡,风中飘散着难闻腥臭,混杂着烧焦气味,氛围压抑,令人不大舒适。
“宋将军就在里面。”
军士将赵黍两人带到营垒之中,见到那位脸色发白、躺卧病榻的宋将军。
“有劳徐先生了。”略作介绍过后,赵黍上前把脉,宋将军言道:“近来也不知为何,忽然上吐下泻,搞得寝食难安,大大妨碍军中公务。新安屯类似病患也有数百人,甚至波及营中将士,稍后恐怕还需要徐先生多多奔忙。”
“小民尽力而为。”
以赵黍的本事,其实完全可以不施针药,直接一挥玉树宝杖就能让宋将军病愈。但他没有急于显弄,确定病症之后,从竹箧中拿出一瓶药散,再让人取来一碗清水合药。
可是当军士递来清水,赵黍却动作一顿,盯着碗中清水看了好一阵,肉眼可见少许杂质沉淀在碗底。
“徐先生,怎么了?”宋将军见状问道。
“不知这碗水是从何处而来?”赵黍问。
军士回答说:“就是从井中打来,存在大缸之中时刻备用。”
宋将军却好似察觉到什么,连忙问道:“徐先生,莫非这井水有何不妥之处?”
赵黍不用亲尝,仅用英玄照景术便看出水中残存瘟毒之气,普通人喝了自然会被侵害犯病。
“井水污浊,恐怕这就是痢疾病害之源。”赵黍又问:“莫非新安屯一带兵民都是从井中取水么?”
那军士神色也有几分不安,连连点头:“正是。”
宋将军当机立断:“立刻把营垒边上那几口井封住!然后派一百人到附近河边打水。”
军士正要离开,赵黍劝阻道:“等等,日前刚刚发了洪水,河水污浊更甚,常人喝了定然多生疾病。”
“徐先生可有解决办法?”宋将军问计道。
“最好自然是将河水滤净之后再烧滚,这样才能免于污浊病害。”赵黍说。
宋将军点头,对军士说:“调两队人,设水浆处,专司烧水分水,备足储水大缸。在查清水源病害前,新安屯所有人都到水浆处取水。把这事告知屯内百姓,现在去办!”
军士奉命告退,赵黍有些意外,这位宋将军尽管有病在身,但思虑敏锐,根据赵黍的话语,立刻做出相应布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绝非无能怠惰之辈。
转念一想,能够在洪灾过后主持抚赈百姓的官吏,而且办得井井有条,怎么可能是无能货色?自己随便路过就能见到这等贤才,若非侥幸,那恐怕便是有熊国选贤任能远在华胥国之上。
“嘶——”等军士离开,宋将军便脸色发白地倒在榻上,止不住蜷缩身子、捂住腹部,脸色难堪道:“徐先生,可有灵丹妙药救我一救?”
“此药不用水也能吞服,就是可能略伤脾胃。”赵黍倒出几枚丹丸,宋将军也没多问,直接一口咽下。
被赵黍暗施法力的丹药迅速发挥效用,宋将军腹中绞痛渐渐和缓,脸上也多添了几分血色。
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宋将军擦了擦额头冷汗,苦笑道:“让徐先生见笑了。”
“不敢当。”赵黍拱手道。
“军中医师治了好几天不见好转,徐先生一来便妙手回春,又点破了此番病害来源,当记一大功!”宋将军夸奖道。
“侥幸而已。”赵黍说:“小民先前在别处,也曾见到洪水过后,百姓汲取污水饮用而受痢疾之害。”
“是我疏忽了,大水过后常有疫病随后而至,我原本以为清理便溺就足够,没想到水源早已不净。”宋将军以手扶额,然后转而询问起来:“不知徐先生为何会来到新安屯?莫非也是因为洪灾而被迫迁离?”
“小民是一介行脚郎中,居无定所,路过此地。”赵黍随意应付道。
“行脚郎中?”宋将军疑惑道:“徐先生如今在外行走,恐怕很不容易吧?我麾下有些斥候在野外巡视,甚至会连人带马被妖物开膛破肚,啃得面目全非。徐先生居然敢独自在外行走?”
赵黍一时沉默,这回轮到他疏忽了,如今世道,荒郊野外多得是强盗流寇、妖邪鬼物,落单行人几乎是将自己性命弃之不顾,行脚郎中这个身份在精明之人眼中,便是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