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洞天之中,那毕竟不是凡间,岁月流逝更不可以常理揣度,何况能够开辟洞天的仙家高人,法力深广可称无穷无尽,与天外邪神斗个七八年也不算其事。
“对了,小友为何知晓天外邪神的面目?”衡壁公问道:“莫非它已经将爪牙伸向尘世?”
“恐怕正是如此。”赵黍说:“其实我过往见识过不少妖变之人,而他们恰恰就是变成半人半狼、毛发浓密之貌,性喜血肉腑脏,几乎与禽兽无异。
其中有些丧尽理智,有一些则保有常人心智,并且我还探听到,九黎国的妖变之人是通过服食丹药才发生变化。我怀疑那天外邪神的鹰犬爪牙在尘世活动已久,甚至……天夏末年永嘉梁氏突遭衰败,也是天外邪神的谋划。”
“这倒是我头回听说。”衡壁公言道:“照时间推算,永嘉梁氏遭劫的那段日子,青崖仙境确实正在与天外邪神激战。那是一场几乎看不到头的战斗,洞天之中千真万圣前赴后继,奋战不休。
因为邪神眷属实在太多,它甚至用一根毫毛就能变出各种妖邪,莪等实无暇顾及尘世弟子。等战事稍缓,洞天已经崩毁大半,真君也已不幸殒落。在这期间有妖邪谋害梁氏,我们也帮不上忙。”
“梁韬意图开创人间道国,便是希望通过总摄天地气数、把握造化之功,登临神道尊位,同时也能成就仙道。”赵黍解释道:“如此一来,崩毁大半的青崖仙境或许就能得以修复完善,气象也能比眼下深广辽阔得多。而那时就算天外邪神再度来犯,他或许就能借神道尊位,策动天地气数与众生信愿,与天外邪神相抗衡。”
“梁韬已死,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衡壁公言道:“他将青崖仙境与崇玄馆传承托付给小友,应当是殒落前有所勘破。就不知小友对将来有何打算?是要重振崇玄馆么?”
赵黍摇头回答:“地肺山一战过后,华胥国灾变不断,世人归罪于我和梁韬,崇玄馆声名已坏,再难扭转。眼下虽有少数崇玄馆门人在海外隐遁,但我并不打算将他们接回昆仑洲,起码不是眼下。”
衡壁公感叹:“只是可惜了真君传承。”
“我也明白衡壁公心思,不过我目前还有一件私事要做,不想牵连弟子,却又担心臂助不足。”赵黍将衡壁公召遣而出,的确是打算给自己多添一分助力。
衡壁公一点就通,拱手道:“我既已重塑真形、名列法箓,理应为洞天主治护法。今后我也不便以小友呼唤,尊称‘师君’如何?”
赵黍先是一愣,他原本想要拒绝,但考虑到洞天主治的身份,亦师亦君,师君之名的确无差。只是没想到,绕了一圈下来,人间道国一无所成,自己却成为了一方洞天师君。
“也罢,师君就师君。”赵黍笑道:“不过眼下驻守洞天只有衡壁公一人,我这师君名头未免可笑。修仙之人理应虚名重实,我这里也有一批箓坛吏兵,久受祭炼,或许能将他们点化为洞天护法。”
衡壁公见赵黍取出虎威铁令,轻轻一招,九天云台之上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吏兵之形。
“如此甚好。”衡壁公点头道:“我可在青崖仙境的协助接引。”
“那就请衡壁公先行一步。”以赵黍如今修为,想要点化箓兵直接升举洞天,化为法箓将吏并不容易,但要是有衡壁公这么一位洞天元老协助,便能轻松不少。
……
“这是开明九门阵的阵图,内中除了阵式布置,还讲解了诸般运用变化。”
云岩峰养真窟中,赵黍端坐在上,招来一众弟子,鹭忘机、苍岩公、兆伯三位在旁见证,他把一卷书册交给赵三玄:“云岩峰气象殊异,天成结界。然而稍显粗陋,你下山涉世之前,理应将阵式布置妥善。”
“弟子遵命。”赵三玄躬身下拜,恭敬接过书卷。
赵三玄退下后,赵黄冠走上前来,赵黍拿出一個木匣:“这里面是十二枚地乳石髓丹,正好适合你眼下修为,每月服食一枚,一年后应有精进之机。匣中还附有一卷采炼地乳法,你下山之前,要采足能够炼制十二枚丹药所需地乳,这是为师给你的考验,能否做到?”
赵黄冠认真回答:“弟子一定做到,不负师尊期望!”
赵黍微微点头,招来彤缨,托起一柄斩马大剑,剑鞘以金漆书符:“为师已经重新祭炼此剑,你悟性虽高,可性情暴烈,所以我在鞘上书符,唯有忘形宁息,方可拔剑。待得你能随心所欲拔剑而出,心性修持才算更上一层。”
“弟子记住了。”
彤缨退下后,青策上前行礼,赵黍取出一支青玄笔,言道:“此乃青玄笔,追随为师多年。众弟子中,你在符法一途精研最深,这笔留给你,望你日后勤修道业、精诚不渝。”
青策恭敬拜谢,此后还有几位化形弟子,也都相继获得赵黍赐下法宝或经卷。每个人所得不尽相同,不止是器物有别,而且涉及不同门类术法运用,足见赵黍所学广博。
“其余尚未化形的弟子,尚需刻苦用功。”赵黍对一侧乖乖站立的众獭妖说:“这段日子为师已将各部法诀传授于你等,今后若有不明之处,可向几位师兄与前辈讨教。”
众弟子纷纷揖拜称是,赵黍继续说:“当今世道昏浊未明,理应静诵仙经,不宜好勇斗狠。倘若下山行走,绝不可兴祸作祟,否则不待承负来报,为师将亲自前来,诛邪伐恶。”
随后赵黍起身对鹭忘机等人拱手揖拜:“赵某此去,万水千山,恐多年不得回返。云岩峰和诸位弟子,便有劳几位多加照拂了。”
对面三位也都拱手回礼,做完这一切,赵黍起身稍整衣冠,提起玉树宝杖,迈步走出养真窟,众人紧跟而出。
“不必相送。”赵黍轻道一句,身形渐渐变成徐怀玉的模样,足下生云,随即冲霄而去,转眼与天同色,不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