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尚未定下应对之策,素叶军攻防兼备的却月大阵忽地动了起来,外缘的战车若滔滔海潮,缓缓却坚定地向外扩散,阵内的步兵士卒踏步向前,整个大阵仿若展开腰身的刺猬。大阵左翼,甫集结完毕的数百素叶骑兵持槊向前,杀向游移不定的靺鞨骑兵。本就不愿与素叶军硬碰硬的靺鞨部当即挥鞭催马,一溜烟向离宫方向退去。
“素叶军真是难缠……”史朝义一瞬间也心生退意,毕竟他已清楚,父亲意不在睢阳,并未打算与王正见父子不死不休。
“
活捉史朝义!为高枢密、封节帅复仇!”
却月阵中杀声隆隆,史朝义闻之怒火中烧:“素叶军欺人太甚!某不过斩断高仙芝的帅旗,何曾要杀他!至于封常清,谁让他上阵竟不披挂重铠!”
恰逢牙兵来报:“启禀别将,节帅命汝亲自上阵,集中兵力攻击却月阵中路,拖住素叶军,为破敌争得时机。”
渠东林中,史思明的大纛已傲然立起,通过旌旗指挥两岸平卢兵马。
“父亲大人……”杀心已起的史朝义虽喜父亲的军令与其不谋而合,但残留的几丝理智清醒地告诉他,若是弟弟领兵,父亲未必舍得让其冒锋矢、躐硬阵。
内心翻江倒海的史朝义强压心中不满,高声令道:“石砲、床弩,对准敌阵战车猛射!重骑兵,列楔形阵,随某冲锋!轻骑兵,换箭,射战车!”
战车彭彭旌旗动,铁骑铮铮胡尘生。
三百人马俱甲的平卢重骑冒着密集的箭雨、石弹驰马冲锋,虽不时有人马倒毙,久经沙场的平卢精锐毫不为所动,依然挺槊猛冲;重骑兵阵后,数千平卢轻骑张弓拉弦,将一波波羽箭洒向素叶战车,叮当乱响;三千靺鞨散骑则簇拥在平卢精骑周围,壮其声势。
“史思明治军果然有一套!”刚从碎叶舰登上大堤的王霨叹道:“不过,却月阵长于以步克骑,史朝义强率骑兵冲阵,何其蠢也!”
“霨郎君,事出反常必有妖,某担心平卢军留有后手。”卢杞提醒道:“也不知南校尉和萧菲小娘子能否顺利搬来援兵。”
“方才见辽东猎鹰翱翔,某才恍然想到,近日收到的各方来信少了些。吾本以为是各方平安无事,而今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吾记得王都护最近来信还是三日前。”
“范阳叛军疲态已显,向东北退却,某将尾随追击。”王霨张口背出密信内容:“也不知父亲此刻身在何处。”
“好在公孙门自有一套联络之法,萧菲小娘子定能尽快觅得苏十三娘……”
火光冲天战车乱,阵门洞开却月散。
卢杞话未说完,只见岸上却月阵火光闪烁,一片混乱。
“阵被破了?”卢杞愕然。
“猛油火?”王霨从弥漫于天空的烟雾嗅到熟悉的气息:“可并未见其何时用猛油火弹?”
“哈哈,王霨,想不到吧!”一马当先荡开长枪入阵冲杀的史朝义兴奋不已。
当年盛王祈雨遇刺,王准趁机暗杀王霨,王霨以细颈玻璃瓶盛猛油火,抵住刺客;蓝田之战,不知从何杀出的骑兵用牛皮袋装猛油火,烧毁素叶军的战车。
亲历二事的史朝义由此生出灵感,早命平卢军将十万支羽箭插入猛油火中浸染,取出后晾干备用。沾有猛油火的羽箭积少成多,再用火箭引燃,威力不亚于猛油火袋,且更为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