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两员骑将一左一右配合无间,两柄长槊若出海双龙,张牙舞爪撕破范阳轻骑的阻拦,直奔被围在正中的素叶军。两将之后,五千骁骑疾若流星赶月、势若银瓶乍破,狠狠插入曳落河阵列,恣意冲杀。
化身长枪兵的范阳轻骑背部遇袭,难以转身,登时死伤无算;一千曳落河倒是试图变阵迎战,无奈偷袭者亦是在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虎狼之师,一旦占据上风,就星流霆击不断,绝不给曳落河一丝一毫扭转战局的机会。
被围困的素叶军不意援军天降,绝境逢生的他们咆哮着向西猛杀,护送受伤的王霨与援军汇合。只是由曳落河、范阳军、契丹部形成的包围圈层层叠叠、颇为厚实,短时间内无法冲破。
“陇右骑兵!”刚刚跳上南岸的卫伯玉从旌旗辨识出援军的身份,惊喜若狂。
心思缜密的卢杞则满腹疑云:“陇右军怎会来得如此快!?除非王思礼在洛阳遇袭后便风驰电卷来援,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在此显身。”
“陇右军!?”田承嗣大惊之后立即静下心神:“昨日王思礼尚远在渑池磨蹭不前,为何忽而来得如此之速?难道某算错哥舒翰了?不,是某忘了竖子的另一重身份……”
刹那间识破王思礼心思后,田承嗣命身边牙兵齐声高呼:“王思礼,今日栽在尔手中,是某技不如人。但汝若不给某一条生路,吾拼尽数千儿郎性命,也要与霨郎君同归于尽,看尔日后如何去见故主!”
“幽州田承嗣,有点意思!”顺手刺死一名曳落河后,河源军使王思礼放声吼道:“素闻尔行事狡诈,某不敢信也!”
“若王军使稍缓攻势,某便命儿郎们后撤,只留一千骑兵看护着霨郎君。以军使之威,还怕区区千骑乎?”
王思礼瞥了眼李晟,见他点头赞同,便命陇右军暂停攻势,与敌军脱离接触。田承嗣知鏖战过后,兵马疲乏,遂依约东撤,并未使诈。陇右军远道疾行,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救下只剩数百人的素叶军后,也无力追击。
陇右军监视田承嗣部离去之际,卢杞命素叶军士卒将庭州砲、神臂弓砸碎,悉数抛入洛水。河北岸的飞龙禁军救出落水袍泽,驰马返回洛阳。
战罢铁衣碎,残兵千骑归。
晕晕沉沉的王霨坐在李晟身前,低低道:“多谢王军使救命之恩!”
“霨郎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帅视吾等若子侄,嘘寒问暖、言传身教,某辈当然得知恩图报。吾那傻弟弟闷不吭声守护郎君十余年;四郎呢,宁肯辞官不作,也要赶到汉东郡送大帅最后一程。百年之后见了大帅,他们都能拍着胸脯问心无愧。唯某待在陇右,没怎么照料霨郎君,甚是惭愧。今日幸有机会帮上一把,某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不敢劳霨郎君相谢,日后……”面有得色的王思礼一开口就刹不住闸。
“敢问王军使何时从渑池启程?”卢杞插话打断嘴碎的王思礼。
“嘿,说来巧了!”王思礼瞥了卢杞一眼,兴奋地拍着马鞍道:“吾带五千骑兵轻装急行,生怕赶不上大战,军功都被安西军夺了去。本想着就食陕州,不曾想沿途粮仓已被田乾真焚毁,吾军行至渑池时,粮草行将断绝,只好让云舟郎君返回潼关,飞报高枢密。高枢密经盛王殿下许可,令封节帅调派东都存粮接济吾军。昨日黄昏军粮刚刚送到,儿郎们好容易饱餐一顿,正想着今日一早启程,谁知天未亮时边监军忽然赶到渑池,说东都沦陷,霨郎君危在旦夕。某连忙召集兵马,驰援洛阳。半路正好遇到四郎,得知东都无碍,遂东行武牢,恰好赶上素叶军恶战田承嗣。”
“边监军身在何处?”王霨没想到竟是贪财好色的边令诚报信,无意救了自己。
“估计已到陕州征调军粮去了。”王思礼嘿然一笑:“霨郎君,边监军何去何从,不劳吾等费心。某听闻武牢已被安贼攻陷,不知霨郎君有何打算。”
“回河阳。”王霨低声道:“吾奉命镇守河阳,自然要力保河阳不失。”
“守得住吗?”王思礼抬眼西望,洛阳城已浮现在地平线上。
“多守一刻,洛阳军民就多条退路。”王霨淡淡道。
“既然如此,卫别将,烦请告知封节帅,某将率部驻守河阳,与东都成犄角之势,共御安贼。”王思礼扭头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对卫伯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