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联络东城墙的牙兵略略思索后回道:“敌人行军颇有章法,绝非乌合之众。”
“西边也是如此。”
“北方之敌不可小视。”
“你们退下吧。”牙兵走后,杜环蹙眉奇道:“东南西北皆有敌,但他们相互之间并无配合,应是四股势力。可某思来想去,最近城中共潜入五路人马,剩下的一路在哪里?”
“莫非在城中接应程千里?”
“有可能。马别将,快飞鸽报同罗总镖头,留意搜索城中可疑人士,盯紧程千里。若有必要,可用某之鱼符和令牌调动内城牙兵。”杜环担心城内有失,早将鱼符和令牌交给同罗蒲丽。她虽无法凭之调遣一万两千名瀚海军,却足以号令牙兵。
短矛破空、草人跌落。
杜环和马璘探究隐藏不出的敌人之时,南城墙外战斗已然打响。
“挺聪明呀!”瘦猴瞥了眼飞到城墙上刺穿草人的木矛,被火烤得黝黑的矛尖散发着恶臭,显然沾染有污秽之物。
过火的矛尖足够坚硬,足以刺伤人体。而矛尖的毒素一旦进入体内,就可能引发疾病。在北庭各处关卡的严格搜查下,敌人不得不出此下策,就地取材亲手制作投矛。
西郊城寨是由本属闻喜堂的郊外庄园改建而来,围墙的高度远不能与庭州城墙相比。王霨曾考虑过加高城墙,却被杜环阻止。
“外弱内强、故露破绽,方可钓鱼上钩。”杜环坏笑道:“小郎君何必摆出沟深垒高的架势,逼有心人绞尽脑汁琢磨出我们意想不到的漏洞?难道小郎君对军寨里的利器没有信心?”
王霨听从杜环的劝告,特意将军寨筑得有点低矮,故敌人能将短矛投上城墙。
“射!”瘦猴一声令下,五十支羽箭脱弦而出,在皑皑白雪上画出点点血红的梅花。
白氅武士们在草人跌落城墙时还忍不住低低欢呼数声,可不待轻飘飘的草人落地,密集的箭雨就使他们意识到守军早有准备。
“勇士们,为了特勤,杀!”白氅武士中有人趁牙兵拉弦的空当一声高喊,发力奔跑,将腰间的牛皮袋抛向城墙。
“杀!杀!”其余武士见状,也悍不畏死向前,抛出数十个牛皮袋。有一小半牛皮袋跌在城墙下的壕沟里,但还是有二十多个飞上城墙。牛皮袋摔下后,黏稠无比的液体缓缓流出,将白雪染得漆黑如墨。
“猛油火!?”正拉弓如月的瘦猴吓得脸色发白。用牛皮袋盛猛油火进行火攻,是西征时他和马璘杀出重围赶赴拓枝城求援途中用惯的招数:“快退!”
数名未经历过怛罗斯之战的北庭牙兵正迷惑队正为何下令后撤,就见城外飞来点点火光。燃烧的投矛甫一接触黏液,南城墙上登时升起一股股火舌。
饥饿的火舌贪婪地舔噬着草人,越烧越旺,迅速连接成火墙,将飘在半空的片片雪花烤成点点雨水。雨水落下后不但不能浇灭火墙,反而使得火势愈发凶猛。
黑烟滚滚、烈焰熊熊。军寨内外的各路人马均被冲天而起的火焰吓了一跳。
“猛油火?!该死的杨国忠,私下贩卖猛油火牟利,竟使军国利器流入歹人手中。”杜环当即理清猛油火的来龙去脉,大声疾呼:“沙子!快运沙子灭火。”
瘦猴闪身极快,避开火舌的炙烤,从斜坡滚下城墙。可他的手下有两人慢了半步,被烈焰咬掉半边头发。幸好军寨各处都备有沙子,两名牙兵才保住性命。
瘦猴用余光发现两名弟兄并无大碍后,抓起一袋沙子沿坡而上,然后甩臂将之抛入火中。后面的牙兵见状,纷纷效仿。
火势刚弱,十余名白氅武士也用飞爪攀援到城墙上。瘦猴抽出横刀就要上前厮杀,却听赵达晖在下面高声喊道:“薛队正,快让开。”
瘦猴无暇多想,虚晃一刀,扭身就退。他刚踏上斜坡,就听霹雳般的破空声接二连三响起,三十枚粗若手指的弩矢如黑色闪电撕裂密密麻麻的雪帘,刺入白氅武士的躯体。由于弩矢的劲道太强,不少武士中箭后竟如被巨锤砸中般站立不稳,落下城墙,摔入壕沟中断气而亡。
“再来一轮!”赵达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错,仰角大、劲道足,收割攻上城墙的敌人如砍瓜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