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鉷进来后,却根本不与众人相见,而是用恶狠狠的目光在偏殿中上下搜寻。他在李仁之的暗示下发现王霨后,立即大踏步走了过来。
“拜见王御史大夫。”一脸凶相的王鉷并未吓倒王霨。
“你就是王霨?好大的胆子!凭什么打我的儿子?”王鉷疾言厉色、高声怒斥。
李倓见王鉷不顾脸面,上来就和王霨撕扯,本欲出言阻止,却被李俶一把拉住了。李倓疑惑地看了眼兄长,才发现李亨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李林甫继续抿口喝茶,对王鉷的怒吼置若罔闻。李仁之则一脸幸灾乐祸。
“王御史大夫,某其实一直想问问你,令郎为何能凭卫尉少卿之职,指挥京兆府和长安县的衙役?还有,在下被西市混混打碎了几十箱名贵玻璃器皿,不知京兆府追查得如何了?”王霨根本不惧王鉷的叱责和恫吓。
“你!”王鉷不料王霨毫不屈服,怒火更炽。他想起儿子脸上的伤痕,忍不住扬起胳膊,摆出掌扇王霨的架势。
“王御史大夫,你是要在圣人的宫禁之中动手吗?”王霨肌肉紧绷的同时,高声喝问。
其实王霨只扫了一眼,就能看出王鉷并非擅于舞刀弄枪之人。不过,他虽有信心躲开王鉷的巴掌,却依然首先选择大声呼喊。因为他确信,王鉷看似凶狠的举动,恰恰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哎呀呀!王御史大夫好大的官威啊!”殿门打开,一位得意洋洋、举止轻佻的中年人大摇大摆踏了进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三名年纪相仿之人。
“杨国忠!”不等小黄门报唱,王霨就从来人的神态中猜出了他的身份。
“某记得霨郎君可是太原王氏的长房嫡系,王御史大夫难道要以庶犯嫡吗?”跟在杨国忠后面的河东节度副使吉温抓住王鉷的痛脚,语出如刀地讽刺道。
“你个叛……”王鉷勃然大怒,转身欲要和吉温计较。
“七郎,不得胡闹。”李林甫轻轻咳嗽了一声,王鉷如乖顺的狸猫,不得不讪讪放下了手臂。
“吉九郎,某早知你非池中之物。今日见九郎已非吴下阿蒙,实在令人欣慰。听闻安禄山对你甚是器重,将河东军政均委托与你。某只是有些纳闷,你的心究竟是在长安还是河东呢?”李林甫坐在椅子上,淡淡讽刺道。
“李相,许久不见,你的身子骨和眼神可大不如前了!”吉温大喇喇驳斥道:“无论身在何处,某之心都是与圣人和杨节度使在一起的,还请李相不必操心。”
“太子殿下和李相来得都够早的啊!某生性惫懒,来晚了点,还请诸君包涵。不过,据闻贵妃娘子刚刚梳妆完毕,所以在下来得应当是堪堪正好。”杨国忠见吉温赤裸裸表忠心,心情甚佳。他开口闭口不离贵妃,生怕天下人不知他是杨玉环的族兄。
其实论及血缘亲疏,站在杨国忠后面的杨銛、杨锜兄弟与贵妃的关系更近。无奈两人不若杨国忠擅于讨圣人欢心,虽有倾城富贵,却无滔天权势。
杨国忠的嘴脸,让王霨忆起了明代神童解缙的一副对联:“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而吉温,则让王霨明白人究竟可以恬不知耻到什么地步。
王霨本以为杨国忠不会在意自己,谁知他随意向李亨、李林甫拱了拱手后,竟然走到王霨身边,悄声问道:“听闻霨郎君的素叶居日进斗金……”
王霨正思忖杨国忠意欲何为,却见两名小黄门将殿门打开,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恭请诸公入殿!”
“霨郎君,宴上再谈!”杨国忠故作亲热地一笑,就随着人流离开了。
李仁之在搀李林甫站起来的同时,留意到杨国忠对王霨甚有兴趣,面有疑色。
王霨跟在队尾走出殿门时,愕然发现殿外站着一名面容丑陋的宦官。
“霨郎君,在下东宫内侍李静忠,日后还请霨郎君多多指教。”李静忠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怪兽。
“拜见李内侍,在下听家兄多次赞许阁下。”王霨小心翼翼地回道。在庭州时,他偶然听王正见提起过,李亨十分倚重李静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