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唐朝皇帝答应帮助哈里发,出兵攻打叛军时,赛伊夫丁简直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欣喜若狂的他涕泗横流、又哭又笑。
因此,在北庭都护府节堂,他倾尽所能,给王正见等唐军将领详细讲解了呼罗珊骑兵的编制、武器装备和作战特点。毕竟在阿拔斯扯旗反叛之前,以波斯人为主的呼罗珊骑兵,一直都是帝国东部最精锐的骑兵军团,赛伊夫丁对之还是有较深的理解的。
当唐军西征到碎叶城时,冷静下来的赛伊夫丁开始觉得唐军的动静有点不对劲。北庭军的军机要务从来都是避着赛伊夫丁的,他自然不清楚唐军的作战部署。
但赛伊夫丁在照顾小公主之余,时常带着米薇或米兰在北庭军营中闲逛。通过对北庭军辎重的观察以及探听北庭军将的闲聊,久经行伍的他隐隐觉得,北庭军似乎并无主动进攻叛军老巢呼罗珊的部署。
唐朝皇帝为何愿意发兵西征?唐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前两日深夜,北庭军为何会突然遭到葛逻禄人的袭击?北庭军上下愁眉不展,是不是战局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系列问题,都让心思耿直的赛伊夫丁迷惑不解。他有心找王勇问个究竟,对方却总是避而不答,只推说夜袭是谋剌逻多的个人行为,北庭兵西进就是为了和主力汇合,并找谋剌黑山讨个公道。
赛伊夫丁清楚对方所言不实,却也不便揭破。离开碎叶城后,他就多留了个心眼,暗中交待能听懂些汉话的小公主留意苏十三娘、同罗蒲丽和阿史那霄云等人的话。至于米氏姐妹,赛伊夫丁是不敢完全信任的。
可是,马不停蹄西行数日,唐人的口风却都紧得很,从不在他或小公主面前商谈机密。
赛伊夫丁内心急得不行,脾气不免就有些暴躁。对于喜欢嬉笑打闹的同罗蒲丽就越来越看不顺眼。只是同罗蒲丽是北庭军特意安排来负责贴身保护小公主的,赛伊夫丁也无法将她撵走。
“小公主一心欢喜,希望唐军能够杀到呼罗珊,剿灭阿拔斯,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赛伊夫丁抬头望着在乌云中时隐时现的残月,向真主安拉暗暗祈祷道。
同罗蒲丽和苏十三娘的打闹声,不仅勾起了赛伊夫丁的满腹心事,也将沉睡中的王霨吵醒。
王霨虽然超越时代,拿出了装有差速转向器的四轮大马车,却尚未给马车配上减震装置。因此,马车的舒适性还比较差。
颠簸之中,王霨睡得本来就比较浅。同罗蒲丽的大呼小叫,则直接将他惊醒。
“父亲!”王霨惊叫了一声。半睡半醒之时,王霨再次陷入了噩梦中。他梦见怛罗斯城外尸横遍野,整个城池一片火海。披头散发的王正见站在城楼之上,衣袍上正绽放着一朵朵妖异的火苗……
王霨刚睁开双目,眼前赫然竟是一缕青丝。迷迷糊糊间,他以为是王正见的头发,情不自禁就伸手抓起。
青丝入手,一缕幽香沿着指尖扑鼻而来。熟悉的馨香让王霨一震,他立刻意识到,手中握的是阿史那霄云的乌发。
王霨如摸到了火炭一般,连忙松手。此时,他才明白,自己依然半躺在马车里。
“但愿希腊火和配重抛石机能够帮助父亲多抵御艾布?穆斯里姆,能够支撑到安西军赶到。可是,高仙芝会不会借故拖延,趁机削弱北庭呢?李林甫心狠手辣,和太子斗得这么凶,西征之前岂会不暗授机宜。不然的话,北庭和安西两军怎么会心照不宣地赞同兵分两路呢?”王霨竭力让自己思考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的前线战局之演变和大唐朝堂之争斗,以忽视手指的滚烫、掩盖内心的慌张。
“也不知之前派出的牙兵是否平安抵达拓枝城?高仙芝是否清楚战局的异变。如果高仙芝磨磨蹭蹭,却又该如何呢?还有,谋剌逻多的夜袭,究竟是他见色起意的个人行为,还是代表谋剌黑山的态度呢?可惜先行的牙兵不知道谋剌逻多的异动。”一串串念头如月光下的银鱼,在王霨的心湖中争先恐后地跃出,以掩饰湖面的动荡不安。
王霨努力将杜环传授的知识、穿越前的见识和自己的分析编织在一起,尽力自我安慰道:“我是因为忧心战局而惴惴不安!我要琢磨出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可是,无论王霨如何拼命思索,火辣辣的手指依然在执着地提醒着他,刚才那一刹那间的柔滑。
“唉!”王霨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徒劳的抵抗。他扭头望去,黑乎乎的车厢内,唯有车窗帘幕的缝隙处,透过一丝丝火光。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光线在阿史那霄云那张英气逼人、若水莲花盛放的脸庞上跳动,王霨不觉看痴了。
和热爱读书、上网、看电影的宅男王霨不同,小雨是位酷爱运动的女孩,她打羽毛球技艺不凡,在泳池里又有出水芙蓉之姿。因此,和喜爱马球、性格爽朗的阿史那霄云接触越深,王霨就愈发地会将小雨和霄云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根本不愿区分开来……
指尖清香未散、滑腻尚存,王霨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中的阿史那霄云,望着那如瀑散落的青丝,不禁轻轻哼道:“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
夜色深深、歌声娓娓,王霨思念着渺不可及的小雨、轻嗅着少女发梢的芬芳,泪水缓缓湿润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