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本尼接到百夫长传来的军令,轻拍坐骑向前之时,前方的粟特骑兵的矛尖,已经似乎随时可能触到唐军重骑兵的马尾了。
“就是此刻!”一直聚精会神关注城下战局的王正见喜道:“传令,猛火油弹发射!”
艾本尼计算着距离,正准备要勒住马缰时,怛罗斯城头忽然飞起了数百个小黑点。
“石弹?怎么感觉有点小?”艾本尼正诧异间,数百个陶罐噼里啪啦落在了呼罗珊骑兵的阵列之中。
除了十几名呼罗珊骑兵被陶罐砸中当即落马外,陶罐并没有带来更大的损伤。只不过,地面上以及许多骑兵的战马上满满都是黏糊糊的液体。
“这是什么?”艾本尼迷惑不已时,忽听后方传来了急促的退兵号令。
“形势大好,为什么要后退啊?”艾本尼心中满是疑惑,却依然严格遵照号令,催促着手下准备后撤。
“火!”艾本尼正在调转马头,忽听手下有人惊呼道。他扭头一瞧,只见怛罗斯城头又飞起了一团团火球。
硕大的火弹带着零星散落的火星和滚烫的热气,如同流星一般,恶狠狠地向呼罗珊骑兵砸来。
此时此刻,不用再去思考为什么要后退的艾本尼猛踢战马,恨不得立刻逃离火弹的覆盖范围。
火弹刚一落地,冲天的火焰就迅速在呼罗珊骑兵的阵列中四处蔓延。无数匹沾染有黏液的大食骏马身上都窜起了诡异的火焰,疼的战马又蹦又跳,将不少骑兵都甩落到火海之中。
此时,粟特轻骑距离唐军重骑只有十余步远,南门城洞也近在咫尺。升腾而起的火海和惨烈的叫声令奋勇追敌的粟特骑兵吓了一跳,南风吹来的灼热更是烫得他们心里发慌。下意识中,三千粟特轻骑兵都放慢了马速。
正愣神间,唐军重骑兵再次扭转马头,向两边分开。城门洞中,则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四百名手持雪亮长刀的北庭陌刀手,在李定邦的指挥下,如墙而来。
粟特轻骑兵挥动着长矛,欲图催马冲击陌刀手的阵列。迎接他们的,是杀气腾腾的刀林。雪片般的陌刀一个起落,就将数十杆长矛砍断。
队伍最前列的轻骑兵还来不及拔出弯刀,陌刀已劈砍入他们坐骑的体内。
马血横飞、碎肉四溅的同时,轻骑兵们纷纷落地,沦落为轻步兵。
粟特骑兵落地之后,有人顺势挥刀,向李定邦的腿部砍去。弯刀撞到腿甲之上叮当直响,却无法破甲而过。李定邦冷冷一笑,手臂向下轻轻一挥,就收割走了敌人的性命。
被陌刀手攻击的同时,城头的弓弩手也矢落如雨下,向粟特轻骑兵的队列中招呼。一直在附近骚扰的沙陀、黠戛斯轻骑兵,也不住地泼洒着箭雨。
铠甲厚实、身高臂长的陌刀手在粟特轻骑阵中大杀四方之时,阿史那旸带领的玄甲铁骑已经再次调转马头,做好了冲阵的准备。
四下受敌的粟特轻骑兵意志崩溃,他们调转马头试图撤离,却发现身后的火海依然在熊熊燃烧。
“投降免死!”阿史那旸用突厥语高声喝道,沙陀部和黠戛斯骑兵也齐声附和。
“我投降!我投降!”再无战意的粟特轻骑兵纷纷抛下武器,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怛罗斯城南,金狼旗下,双拳紧握的忽都鲁瞪着变幻莫测的火焰,咬牙切齿道:“父汗之仇,何时可报!?”
在他身后,苏鲁克则满脸疑云地思忖道:“大食人究竟想利用特勤做什么呢?为何数次用兵,都不派遣特勤呢?”
当惊惶的艾本尼逃回士气低落的本阵时,艾布?穆斯里姆和哈米德都已经离开战场,回到了大帐之中。
“总督,是我忽略了陶罐比石弹质轻,因而把唐军抛石机的射程算错了啊!”刚进大帐,哈米德就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连声请罪。
“当日唐军攻城时,你竟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初战失利的艾布?穆斯里姆心情极坏。
“总督,我军缺少强弓,唐军攻城时,无论是弩车还是抛石机,都逼近了我军弩炮射程的边缘,所以我并不知唐军抛石机的射程究竟有多远。”哈米德赶紧解释道。
“算了,我也疏忽了。幸亏发现的早,没有折损太多人马。”疲倦的艾布?穆斯里姆低声说道:“不过,总算亲眼见识了王正见手中的利器。”
“总督,明日还攻城吗?”哈米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攻!为什么不攻!”艾布?穆斯里姆怒道:“不过,不必再如今日如此强攻,保持压力即可。”
“总督,吐火罗和粟特仆从军今日的伤亡都很惨重,明日是否派突骑施人出战呢?”哈米德谨慎地建议道。
“不!”艾布?穆斯里姆摇了摇头:“突骑施人的用处不在此处。哈米德,你去取信鸽来。”
哈米德退出大帐后,艾布?穆斯里姆取出鹅毛笔,在一指多宽的纸条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命令。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战场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之时,被俘的粟特骑兵已被唐军押回城中,士气低沉的大食军也回到了各自营中。
南门城楼之上,王正见望着城下的火海,轻叹道:“艾布?穆斯里姆谋略胆大,用兵却谨慎小心,实乃劲敌。我们耗费半天心力,却也只烧死了几百名呼罗珊骑兵,不免有些遗憾。”
“都护过谦了!”杜环笑道:“虽还来不及细算方才的战果,但粗粗算来,半日时间,我军至少歼灭了五六千大食轻步兵和近千呼罗珊骑兵,还俘虏了两千多粟特轻骑。我军伤亡微乎其微,可以说是大胜啊!”
“我军虽胜,却是依托城池才取得如此战果。且敌军势大,数千人的伤亡,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要想击溃艾布?穆斯里姆,终究还是离不开安西军的配合。”王正见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胜利沉醉。
“马校尉也该到拓枝城了吧。”杜环目视南方,微微有些担心。
而远处天空中,数羽信鸽扇动着洁白的双翼,离开了大食军营,向南飞去。
惨烈的攻城战后,短暂的平静中,对战双方都在调整对策、积蓄实力。更加猛烈的对撞,则必将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发生。
而碎叶城西的大道上,急匆匆行军的穿越者一行,却注定会成为左右战局走势的关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