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多王子不妨事吧?”封常清满脸关切。
“不妨事!不妨事!”谋剌黑山摇着肥厚的手道:“犬子肉厚,大夫说静养两天就好了。”
“那思翰王子呢?他怎么也没来?”封常清对葛逻禄部十分熟悉。
“逻多昏厥,思翰主动替兄长去北庭军营请罪去了。”谋剌黑山无奈道。
“可王都护此刻已到了我军大营啊!”封常清遥指着北庭牙兵道。
“霨郎君那边不依不饶,在下也没有办法啊,只好先让思翰跟他们去北庭军营了。”谋剌黑山埋怨道。
“敢问叶护,逻多王子究竟是因何事和霨郎君发生误会啊?是否需要在下出面调解?”封常清关心道。
“多谢封判官!没多大事,就是犬子见霨郎君身边的小丫环甚是标致,上前夸赞了几句。封判官,你也知道,我们葛逻禄人心眼直、嘴巴笨,逻多可能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霨郎君不开心,就闹将起来。负责保护霨郎君的王别将,还拔刀出手,将犬子的弯刀挑飞了。幸亏我及时赶到,教训了逻多一顿。思翰又主动提出替兄长去赔罪,才平息下来。想来不必麻烦封判官出面。”谋剌黑山解释道。
“王都护对霨郎君的宠爱,可谓尽人皆知啊!逻多王子这可是撞到王都护的心头肉上了啊!”封常清笑着回道。
“可不是吗?大军出征,带个小孩子也就算了,毕竟有天可汗的旨意在呢。可干吗还啰里啰嗦弄上一堆丫环伺候着,到底是上战场还是出来游玩啊!”谋剌黑山气哼哼道。
“叶护慎言,王都护行事虽出人意表,却从无逾矩之处。此非你我可以妄议的!”封常清正色道。
“多谢封判官提醒!”谋剌黑山打了个哈哈,迈着笨重的步伐,如同一头冬眠方醒的黑熊,挪进了中军大帐。
谋剌黑山嗓门大,说话也毫不避让。故而岑参将他和封常清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
“封判官,那王都护家的小郎君是否也太跋扈了些?竟让葛逻禄部的王子去军营请罪。”见暂时无人前来,岑参忍不住非议道。
封常清斜眼一瞥,冷笑道:“岑掌书,你只听了谋剌黑山的一面之词,就敢断定是霨郎君的错吗?”
岑参闻言一愣,发现自己确实不自觉中,已默认为谋剌黑山所言为真。
“你从未见过谋剌黑山和谋剌逻多,也不知王都护和霨郎君之品行,难免轻信他人之言。”封常清叹道:“谋剌黑山,乃碛西出名的贪婪粗鄙之徒,又格外放纵长子谋剌逻多。那谋剌逻多,有名的贪财好色,在葛逻禄地盘上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而王都护家教甚严,据某所知,王都护的嫡长子虽然也被母亲宠溺,可出门在外,也知法守礼,不敢胡作非为。王都护对霨郎君要求更严,岂会纵容他恃强凌弱。”
“哦?”岑参一愣,不知道后面还有如此隐情。
“岑掌书,诗书易学、人心难测。你切莫轻信片面之辞,否则日后必有悔之不及之事。”封常清摇头道:“以某推测,必是谋剌逻多见色起意,出言调戏霨郎君的贴身丫环,引发了冲突。所谓踢晕云云,只是苦肉计罢了,当不得真的。但演戏肯定得演全套,这两日估计谋剌逻多只能憋在帐篷里了。”
“啊!”岑参大惊,自幼醉心于山水和诗书的他,从未想过,人心竟比那千沟万壑更为复杂。而封常清对人心的洞察,也令他自愧弗如。
“此事推测起来虽不复杂,但某总觉得还是有些蹊跷。”封常清沉浸在思索中,自言自语道:“谋剌思翰一向和兄长不和,为何愿意替谋剌逻多去请罪?”
“或许是谋剌黑山逼迫的吧?而他故意说成是思翰王子自愿前往。”岑参试着排除干扰,努力分析道。
“有长进!”封常清笑道:“以谋剌黑山的性情看,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方才他两次提到是谋剌思翰‘主动提出’,对次子的语气也较往日柔和。故而,某猜测或许真的是谋剌思翰主动的。”
“被逼迫和主动去,有多大差异呢?”岑参不解道。
“谋剌思翰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和父兄截然不同,可以说是麻雀里的凤鸟、野猪中的麒麟。却也因木秀于林而屡被父兄排斥,手下无兵无马。若他是被逼迫去的,那此事就无需再关注了;若他主动请缨,那其中必有些门道,需要细细探究……”封常清丑脸凝重,仔细分析道:“不过,这终究是件小事,着人留意即可,应于大军西征无甚牵连。若是日后分化葛逻禄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