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等着他归来的,不仅是那条因藏在狗窝里而保全了狗眼的大黄狗。
还有一群被毁了庄稼和房子,怒火和恐惧无处发泄,而急于寻找一只替罪羊的村民。
这个替罪羊,在平均受教育程度只有初中的村庄里,也就只有曾经因主持山里天眼射电望远镜项目,而迁了全村人祖坟的李根稷。
一个个拿着锄头和镰刀的村民挤满了李根稷老屋门口。
有的人用方言谩骂着诅咒着;怀疑是李根稷强迫大家动了祖坟而坏了风水,才引来了如今的灾祸。
还有的人怒吼着责难着;为什么这么大的望远镜都建成了,却没有发现这一次的危机,从而毁了他们的田地和房屋。
李根稷没法跟他们讲明白风水并不是造成这一次灾难的真正原因,更没办法跟他们讲正是坐落在上上的那处射电望远镜提供的检测数据,让科学家们证明了太阳氦闪几率。
用愤怒掩盖恐惧的村民没有得到回应,推搡着撕扯着将李根稷拽出了院子。
押着他趟过被卫星残骸损毁的麦田,冲进那直径足有五百米的射电望远镜反射面——在此之前,这里埋葬着全村人的祖先。
太阳的诡异和暴戾主宰了白天,愚昧和暴力又成为了黑夜中的强者。
形似一口倒扣锅盖的反射镜面里,李根稷被一只脚狠狠地踹翻倒地。
一天之中第二次趴在地上的李根稷,再次看到了老相识——或许也是新朋友。
毕竟对于一只马氏巴蜗牛来说,就算是穷尽它的一生也不太可能从两公里外的田埂,爬到射电望远镜里。
周围的人群依然怒吼着。
“个驴日的,你趴的还挺舒服,快给祖宗磕头谢罪!”
“先砸他奶奶的!花了那么老多钱,挖了咱祖宗的坟建了这么个东西,倒是有个卵用?看着就窝火,砸了它!”
愤怒的村民用手中的大锤,猛然砸向了那造价足有十几万的反射镜面。
嘭!
镜面特殊的凹型构造,将撞击声扩大了十几倍。
趴在镜面上的李根稷只感觉那一锤子如同是天崩地裂一样,震得他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
可就是在晕晕乎乎之中,他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只受到惊吓缩成了一团的蜗牛,被巨大的冲击波所驱动,以一个它靠着腹足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速度,围绕着射电望远镜的凹型镜面,一圈圈的旋转着翻滚而去了。
趴在射电望远镜的底部,看着自己面前被大锤敲出来的深坑,再看到那只如同行星般旋转着,如同玻璃弹子一样做着行星轨道运动远去的蜗牛,迷迷糊糊的李根稷,仿佛抓住了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那声音来源于他已经失明了的父亲。
“一群怂包。怂包啊!你们这是干啥呢,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干啥呢啊!这是国家的财产,这是公家的东西啊!”
“驴日的啊!田没了可以再开,庄稼没了可以再种,砸出来的坑可以填平,倒的屋可以重盖!你们一口一个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你们这个样子,他们怕是要闹瞎了眼睛呦!我瞎了双眼,看不到你们这个怂样子,可娃娃们没瞎,他们看着呐!你们这是干啥?这是犯法,这是犯罪啊!作孽,作孽啊!”
眼睛上罩着绷带的老人在孩童的搀扶下,摸摸索索跌跌撞撞的走进镜面里。
他的双手慌乱的摆动着,拉过了一个惊愕的汉子,用手摸索了那汉子的脸庞。
“这鹰钩鼻子,是孙家五小子吧?”
没等那汉子回答,老农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给我回去,回去睡觉!”
他一个个的摸索了过去,准确的说出被摸索人的名字,又用一个个巴掌将一群青壮汉子“扇”出了射电望远镜。
最后他俯下身去,摸到了那个被砸出了一个大坑的镜面,摸到了那把肇事的锤子,也摸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颤颤巍巍的抚了抚儿子的脸庞,确定人还有呼吸,还有眼泪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把将儿子扯起推开,他捡起了那柄锤子,如坐禅般盘膝坐在了大坑之前。
“你们这群怂娃......都还年轻啊!”
“都滚!公家要是来过问,就告诉他们坑是我砸的。滚,都给老子滚!”
在他的叱骂中,人们清醒了,也害怕了。
他们一个个仓皇的散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坐在镜面的底部,同样清醒过来的李根稷努力的去寻找那只蜗牛,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滚,你也给我滚!这辈子,再别回来了!”
寻了半天,他只寻到了父亲的又一声叱骂。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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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第三幕的剧情终结,李世信的耳旁,响起了两声亢奋的喝彩值入账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