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半草涧
荒无人烟的山里,日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半月过去,今日已是梁啸云“四七”,梁珍儿一早去山顶祭拜过奶奶,烧了冥宝纸钱。
再下山时,正好看见韩临渊在菜园子里忙活。
既然要在半草涧长住,光靠挖野菜怕是不行,还得自己种些;一来,能吃的能顺口;二来,也可打发些时间。
韩临渊幼时侍弄过兰花,种菜倒是头一回,不过这些菜远不如兰花娇贵,不费什么功夫,随手一种就能成活。
“咳咳~!”梁珍儿故意发出声响。
韩临渊回头,立即站直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梁珍儿,微微欠身。
他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华,神情迟滞,面无表情,原本神采奕奕的少爷,现在倒又几分病入膏肓老叟的羸弱气质。
他一手拿着小锄头,一手攥着个一尺长的藤苗——不是野菜,却是一株“川赤芍”,既是药材,也可用来观赏。开花时,黄蕊粉瓣,手掌大的一朵,很是明艳。
论芍药,韩临渊更喜欢“檀心芍药”,开花时候是白花蕊,浅碧色的半透明花瓣,看起来要素雅的多,还有淡淡的清香,不像赤川芍这么媚俗。
“你回来了!”丢下手里的锄头,韩临渊再次躬身问安,很是小心。
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转变:
自打梁珍儿下定决心开始驯服韩临渊起,她便频繁的使用血奴蛊来教训这个“还不听话”的奴才。
但凡稍有不顺意,甚至不用法诀,只是稍微运起真气,一个念头,便能让韩临渊痛不欲生。
如此不到三次,两人的关系便重新确立了——主是主,仆是仆,不可逾越!
梁珍儿没想到这个血奴蛊这么好用,早知可以这样,也不用一路当个善人,处处可怜他。
除去梁珍儿故意催动,韩临渊体内的蛊虫又发作了几次,每一次他都很快求饶,一边大喊着“主人!主人”,一边苦苦恳求,算是彻底学乖了。
求归求,梁珍儿给她解毒时,却完全没了悲天悯人的心肠,做事全看自己心意。
开心时,就顺手解了;不开心就等一等,把韩临渊当成撒气包,心情不好拿来出出气,折磨一番,自己的心情也能好。
按她的话说,“掌控别人生死,主宰一切的的感觉真是畅快啊!”
除开发作时的折磨,蛊毒对韩临渊身体的侵蚀也没有停止,短短二十日,他身体又虚弱了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稍微一动就觉得疲累。
这种肉体上的退化,反映到身体上,便是没有精神,整个人显得极度颓靡。
“我饿了,你先去弄点吃的,再煮个菜汤!”
梁珍儿发号施令,说话再也没有之前的温和平顺,有意无意变的颐指气使,昭示自己的主人身份。
“好!”
韩临渊立即放下手中的锄头和花苗,在袍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泥土——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动作。
他一刻不敢耽搁,说话也是百般小心。
上一次回话时,只因为回了一声“哦!”,让梁珍儿觉得不够恭顺,换来的就是血奴蛊催动一炷香的教训。
他临渊低着头,在等着主人离开,不敢擅动——这自然也是梁珍儿立下的规矩。
梁珍儿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奴仆,不禁感叹自己的英明——真是一个满意的作品。
“做完饭,再烧点水。我要泡个澡,身上都是香灰。”
梁珍儿随口吩咐道,说完连韩临渊正眼也没瞧,径直离开。
“好的!主人!”韩临渊毕恭毕敬,没有一丝懈怠。
梁珍儿回了房间,关上门,从枕头下摸出一卷书——这是梁啸云留给他的《半草涧秘卷》,记录着神农谷分家时,半草涧传承的那部分绝学。
她坐在桌前,随手翻看起来,看到神仙玉女粉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不知怎么的,脑海又浮现出以前梁啸云教导她的画面。
只不过那时她心不静,不爱学这些医啊药啊的,更偏爱拳脚武功。
年幼时不想学,现在也看不明白。梁珍儿身边没有人讲解,光看书,是很难懂。
她摇摇头:“如果不是奶奶的遗命,倒也不用费这功夫。”
又随手翻了几页,东西没学到,困劲反而上来,她打个哈欠,正好赶上韩临渊进来送饭。
“主人!饭菜做好了!”
一个木板上四个大碗,一碗饭,一碗菜,一碗汤,还有一碗水果。果子都是山里采的,不仅削了皮,还切成小块,连每块的大小都一致。
韩临渊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躬身问道:“还要准备什么吗?”
他对梁珍儿不仅是恭顺,甚至有些刻意讨好。
“没事了,你烧水去吧。”
看着韩临渊倒退着出门,梁珍儿冷哼一声,随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韩临渊确实有股聪明劲,琢磨什么都很快。起初做饭还只能勉强下咽,这才一个月的功夫,不仅菜肴味道不错,甚至是色泽、香味、摆盘都很考究,梁珍儿很是受用。
刚吃完饭,那股熟悉的困劲很快又涌了上来。她慵懒的倒在床上,随手继续翻起《半草涧秘卷》。
正所谓,双眼观天书,一觉好安眠。果然一页还没看完,她便睡熟了。
在温暖的梦境里,她又得到了更多的血奴蛊,带着韩临渊先去长安,后去洛阳,专门找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有一个算一个,像养狗一样,喂了血奴蛊,畜养出百十个奴仆。
这些人统统跪倒在她身前,不仅帮她重新建立的梁州南湖的“玉蕊庄”,更是将半草涧发扬光大,统领青苗一脉。
梦里甚至还有李秉,卑微的跪在自己身前,提着他爹的人头来祭拜梁啸云,一遍又一遍的磕头。
啊~!真是一个好梦呐!
“滋啦~!”
梦中正得意,梁珍儿却被一股凉水浇醒。
韩临渊一碗冷茶泼在她脸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正趴在床上。
她想擦掉脸上的水迹,可刚一用力,却发现手脚已经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这一挣,她瞬间清醒,一侧头,瞧着韩临渊端在在桌前,呆呆的着她,眼神冷淡,面色平静,如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他背后一盏白烛,火焰不断摇曳,让屋里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吗?你别忘了,我可催动你体内的血奴蛊,让你生不如死。”
她脾气暴躁,正要发火,身体却使不上劲,连说话都只有半截力气。
“我本来想偷偷动手。”韩临渊说话没有顿挫,十分平静,感觉不出一丝愤怒:“不过还是想试试,这样会不会比血奴蛊更疼些。”
梁珍儿看着他的死人脸色,更加愤怒:“不要再疯言疯语了,赶紧给我解开。要不然,我可催动蛊虫了!”
她嘴上如是说,私底下早已调动内息,运起功法,可丹田却没有一点回应,一丝真气也抽不出来。
“你看了这几日医术,可知道,赤芍根、丹参、地卷红、三苦叶和风见草一起用有什么用吗?”
韩临渊神情木然:“罢了,你恐怕连川赤芍也认不得。”这声音没有愤怒,没有暴躁,只有透着悲凉的寒意。
他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在手里抛了抛。
这匕首一拃长,木质刀柄,闪亮刀刃,十分锋利,是他平日里剖鱼用的小刀。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人动过刀子了,自从……来了这里。”
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个“这里”说的是哪里。
“你……你要干什么?你杀了我,你的蛊虫可没人能解。”梁珍儿看着那刀刃上的反光照在自己脸上,却束手无策,只能不断用生死吓唬韩临渊。
“是啊!杀了你,我也活不了。那么,你有什么好担心呢?”他一边说,一边把刀刃在烛光上烤了烤,依旧平静如水。
光滑的刀面刚一遇火,瞬间渡上了一层极薄的七彩光辉,这是熟铁遇热产生的变化。
他轻轻弹了弹刀尖,震掉刚才染上的一丝蜡烛黑灰,挪动身子坐在床边,用另一只手去解梁珍儿的腰带。
“你要干什么!”梁珍儿剧烈的挣扎,但是身体太羸弱,只能在床上板来板去,全然挣脱不了。
“你长得确实很像她,不过‘花应眉’却不是这个脾性,她很温柔,而且,也更聪明。你终究不是她。”韩临渊又提起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解开梁珍儿的衣衫,露出白皙而柔软的肌肤;又用冰凉的刀背,顺着她的脊柱,轻轻的划拨,最后停在后颈凸起的那块脊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