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翩翩公子……韩临渊,打人的时候……可真……可真不像你。我们……咳……我们三个月没见面,还没……还没说两句话,就胡乱打我一顿,总有个……理由吧。”
“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不清楚吗?”韩临渊怒目对着李选,似乎又要忍不住,想要开打,但看着那可怜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只道:“我问你,我非派上下五十九口的人命,是不是你杀的?”
他几近崩溃,泪花在眼里打转,一字一顿:“他们……可!都!是!我!的!兄!弟!叔!伯!啊!”
李选一手扶着凳子,尝试着拉着凳子腿起身,还后背太疼,还是没能起来,便躺着道:“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杀他们的……是鱼朝恩的叛军。”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敢说这事和你脱的了干系?你怕是一早就算计上我们非派的人了吧!”韩临渊怒意更盛。
“这你这可冤枉我了。临渊,我至始至终也没有把你,或者非派的任何一个人算计进来,只不过是赶巧赶上了。而且……”
“够了!”韩临渊怒极,转身过去,不再看他:“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我可真蠢,一开始知道你身份如此复杂,就该早早揭发你,怎么会留着你这个祸害在李秉身边。”
李选白皙如雪的脸上,乌青了一大片,他最终还是撑起身子,半躺在椅子上:“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也不会再跟你争辩,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问过李秉事情经过,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虚。”
他仔细的揉了揉嘴角的血,又道:“我是跟着太子出来办事的,呆不了多久。就像我信中所写,李秉现在遇到了麻烦,我虽然有办法化解,但是碍于身份,不能出皇宫,很多事也不方便做。我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
他等着韩临渊回头,却失望了,只能默然道:“我有一个计划,不仅可以帮李秉解决麻烦,甚至还可以让他……”
“不用。”韩临渊背对着李选,一眼也不想再看他:“你告诉我方法就好。计划由我来制定。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把我和李秉算计在其中。”
“那好!”李选对韩临渊的才智也信得过,也不想再违逆他。既然韩临渊想做主,便由的他。
“这解法,一共有上中下三策,这上策便是……。”李选轻声说了办法,不过三言两语。他说完又道:“怎么样,这不仅一劳永逸,而且由我作保,几乎没有风险,甚至还能让李秉的功夫突飞猛进。”
韩临渊终于转身,轻蔑一笑:“不可能!我是不会让李秉和你们同流合污的。你的上策,于我而言,是下下策。我不同意!”
李选叹息一声,即便早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还是忍不住失望:“那好,我们就来说说这个中策……。”
不同于上策,这个中策,李选说了很久。韩临渊也听得很仔细。说到最后,他终于点头:“这个方法听起来可以,但是我要去哪里找那些人?”
李选掏出一张宣纸递到韩临渊手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百小字:“这是我融教这么多年探查出来的消息。这么多条,只要其中一条你能查的仔细,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冷冷一笑,韩临渊的表情是无限的厌恶:“说来说去,你还是算计到我身上了。帮李秉的同时,还要为你们融教卖命!”
李选却不介怀,淡淡一笑:“看来,你是真的不再信我了。”
韩临渊不接话,又问:“除了这个呢,你的下策呢?”
“下策简单,我这有一本法门,是李秉的师父‘孙无亦’的《散攻法门》,每到月圆夜前夕,李秉散去自己一身真气,可保内功不发作。但是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快则十年,晚则二十年,这功法就不管用了。到时候李秉会走上孙无亦的老路。甚至前两个方法,到时候也解不了。”
韩临渊神思敏捷,立刻就想到关窍所在:“那这功法是否可保李秉暂时无忧?”
“可以。但千万不要让李秉对其依赖。每一次散攻,实际都是变相助长‘黑冥真气’对身体的侵蚀。”
“很好!我明白了,但愿你是真心帮李秉。”韩临渊了却心事,便要离开,却瞥见李选注意到了桌上的一个巴掌大的松木盒子,遂停了下来。
那盒子样式很是特别,表面的镂空雕文上,还刻着一个“选”字。
“我们只见过两次面的时候,你就能察觉出我另有身份,又用了仅仅一个月时间,单枪匹马能查出我是融教尊者。如此才智,我亦不能及。我若对你有算计,怕是也瞒不过你。”
李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打开了松木小盒,里面是一颗雪白的琉璃珠子,做了对穿单孔。珠子里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墨水工工整整写着八个蚊子腿般的小字。
“原来刚才在灵堂你说,要送我礼物,是真的。这个念珠,我记得李秉也有一颗的吧。”
李选将盒子里那颗珠子取出来,又道:“李秉那一颗是黄色的。里面写着:‘秉承天志,复兴李唐。’是他名字的由来。”
他说的没错,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实这珠子,李韩马魏四人,各有一颗,是四人在洛阳游历的时候,一起做的。
马学文的是红色的,上面写着:“侠肝义胆,天下无敌。”是他原本名字‘马无敌’的含义。
魏泽是青色,上书:“予取予求,泽被苍生。”便他父亲所说“做生意的最高境界”。若是天下人要什么,就能给什么,恩泽惠及所有人,这生意也就做成了。是魏泽名字的由来,也是他父亲对他和对永达堂的期许。
韩临渊那颗是蓝色的,里面写的是:“临渊观鱼,羡其自在。”韩临渊这个名字的本意,其实是其父提醒他,要时刻他非派的存亡就如同面临深渊一般,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接任非派之后,要小心做决策,不使非派没落。
不过他却另有一番心思,将他的名字解释成“临渊观鱼,羡其自在。”一个活脱脱的无羁性格。
“本来觉得你跟我们相熟,都是好友,这次去洛阳,特意也给你做了一个。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临渊将一把夺过木盒,扔在地上,一脚踩碎后,摔门离去。
临出门前,李选叫住他:“临渊,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吗?”
韩临渊半回过头,双眼尽是凶光:“我不杀你,你应该心存感念才好!”说完,便离开了。
李选揉揉自己的后背,实在是疼的厉害,长叹一声,满脸惋惜:“天下唯独两个好友,又去其一!哎……”
他一手捡起念珠,上面写着:“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这其实并不是李选名字的由来,也许是带着韩临渊对他的期待吧。
这话出自《礼记》礼运大同篇,选字一语双关,即说为政者,也说李选,具备贤良品德和优秀能力外,也要注重信义,与人为善,和睦相处。
“讲信修睦……”李选一笑,摇摇头:“我一个阴诡谋士……”他将珠子擦拭干净,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韩临渊出了自己厢房,又急匆匆往灵堂方向走。经过客院时,正好碰见李秉、魏泽和盈澜儿。
李秉半道截住他:“诶,我听说李选来了,就急匆匆带他去了你的‘汉水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李选呢?”
他说着,忽然摸了摸下巴:“嘶……。我早就觉得你们两关系不对劲,李选天生俊俏非凡,你也是清秀无比的浪荡公子。难道……你们真有龙阳之癖?怪不得每次跟他见面,他都要问你无数次……”
韩临渊心情不佳,李秉想逗他,结果还是碰上冷冰冰一张脸。对阳光洒脱的临渊来说,这种状态的确少见。
“诶,对了,他呢?”魏泽也想见李选,追问道。
“大概在茅房吧。”
李秉看着情况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说个事情。明日父王和宫里的人要送当时的援军回‘潼关’‘陕州’‘耀州’还有‘岐州’。我也会跟着,去陕州一趟。”
“去陕州干嘛?”盈澜儿刚问,又反应过来:“对了,是到了你说的,要赎回‘韬剑’的时候了吧。”
“是呀!趁着现在还没有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我还能管住自己,就先去一趟。送韬剑回子午宗,也可以了了心结。”
韩临渊终于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要不要我们跟你去?”
“不用。这几天你哪能走的开。就是去赎个剑回来,有府兵随行,没什么事情的。两天就回来了。”
魏泽一耸肩:“我反正也没事,就跟你一起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