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动了杀机,场下立刻变得混乱起来。两边弟子打成一团,都是搏命的杀招。原本还算平静的正院,吵闹声,杀伐声不绝于耳。红色的血液,白色的脑浆,青黄的胆汁胃液溅的廊下到处都是。
一条贯穿整个千花杏坊的温泉溪流,只是顷刻间就被染的鲜红。这红色顺着溪流,汇入千花杏坊外的“月亮湖”中,在碧蓝的湖水中勾勒出道道红色波纹,就像墨水在清水中晕开一般。
场上形势大变,郑掌门从腰带中抽出一柄如玉如冰的软剑来,正是灵枢派历代掌门相传的宝剑“冰片灵剑”。他正想帮姜崇景先收拾了邹元兴,却又被一对短钺拦了下来。
这正是萧何才的身手。还不等郑掌门和萧何才拆招,五龙神岛的老头子郭岛主对着他背后又是两计冷拳。郑掌门以一敌二,眼看落了下风,一把“十齿铁折扇”逼开围攻自己的几名弟子,转而来到郑掌门身边,替他挡开郭岛主的偷袭。这人正是“六微明堂”掌门傅泰和。
四人缠斗在一起,场上人多,就连这几名掌门也是身陷乱战之中,不能自已。岑孤柔、药王殿和暖医阁的女掌门,三人都是弱质女流,会些内家功夫,拳脚功夫尚且比不过普通武夫,更不说和这些练家子对招,只能被几个灵枢派弟子护着往人群外退。
岑孤柔从袖中取出一个碧绿竹节,对着天空打开机关,一发响箭飞入空中,嘭的炸开,将藏于其中的另一节响箭炸的更高。
“嘭!”第二支响箭在百丈高的地方炸开,化成漫天黑烟,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格外显眼。这正是千花杏坊的求救信号。
鸡鹿州是大唐和回纥交界的地方,在此落脚的门派也不算少,少不了相互扶持。更何况有千花杏坊广结善缘,鸡鹿州的百姓和官府也落了不少好处,得了这求救信号,势必是要来救援的。
且说安子扶着李秉,踉踉跄跄从甘棠院出来,路程还不到一半,就听见正院里面已经传来厮杀声。李秉昏昏沉沉,半途醒来:“前面……是什么声音?”
安子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昨夜李秉发狂的惨状,他脑海中只一个念头: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要找到傅泰和,秉儿哥才有的救。
“秉儿哥,你坚持住,就到了!”
安子越走越急,可羸弱的他背着比自己重不少的李秉,又能快到哪去。从甘棠院到正院,路程不近,他背着李秉早已力竭,双腿一软,整个人连着李秉栽倒在路上。胳膊被粗糙的路沿石擦出一大片皮肤。
他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李秉,面色比刚才又深了三分,人也昏迷不醒,此刻哪里还管的了疼。抱起李秉,连拖带拽,往正院冲去。
且说正院里拼的你死我活,满园的青花绿树早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假山汀步,更是像被涂了一层朱砂红漆一般,亭台楼阁里,无不是药毒两派弟子的尸身残肢。十来个极乐殿弟子往前正院后门一守,哪里有人闯的出去,这偌大的花园,顷刻间化成人间地狱!
郑掌门和傅泰和与敌人打斗良久,渐渐已觉体力不支,往日郑掌门练剑三五个时辰尚且还有余力,如今只打了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已经感觉疲乏?他心中一惊,怕是那“悲酥清风”的毒性已经发作了,先前封了内息,现在连体力都受了影响。
看一眼场上局势,现在虽说是打的难舍难分,可时间再久些,这些身上中毒的药学派弟子恐怕就要精疲力竭,但是那新到的极乐殿门人,就要形成围杀的局面。
“速战速决!”郑掌门大喝一声,忽然变招,发了狂一般直攻郭岛主面门。郭岛主一记老拳攻向郑掌门胸口,原本想逼着他躲开,谁料郑掌门不躲不闪,硬扛了这一拳。
“噗!”郑掌门一口鲜血喷在郭岛主的脸上,左手却死死抓住他的右拳,右手纵剑,刺入郭岛主的后背。
“呲!”一道鲜血从心房飙出,郭岛主身子就这么瘫软了下去。
以伤换命!我郑某人不亏!
萧何才也觉得体力不支,估摸着药效要发作,看见郑掌门发狂,只得且战且退。
且说安子终于到了正院,可极乐殿弟子守着门口,他如何进得去。两个弟子看见有人从别的院子里出来,剃刀便向安子砍去。
安子才明白这正院真的生了天大的变故。一刀砍来,他忙把李秉推开,自己闪身躲向另外一边。这刀锋刚过,一双铜锏又袭了过来。
“轰!”一锏敲在安子后背,力道将他带出三五丈远去。安子伏在地上,疼的已经起不了身。说时迟,这刚刚躲过的刀锋已经追了过来,眼看他就要来个手起刀落,人头滚地的下场。
“嘭!”一记铁拳轰在那刀客太阳穴上,几乎将他半个脑袋都打的陷了进去。那刀客看着自己白色的脑浆缓缓流在身上,刚要说话,身子已经倒下。
这出手的自然是李秉。他原本昏着,被安子一掌推开后,撞在旁边假山上,反而被疼醒。眼见安子遇险,顿时又多了三分精神。这一拳刚出手,他顿时觉得体内真气翻腾,五脏六腑都被扰的难受至极,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持锏的弟子看见同伴丧命,又见李秉呕血,只道他受了内伤,提锏便砍。
李秉原本还在难受中,脑袋昏昏沉沉,忽然见这么个人朝自己攻来,也不及多想,拎起那人的大刀,用力挥了出去。
大刀脱手,像飞镖一般,在空中囫囵转了两个圈,划一道直线,竟直直劈在那弟子的头顶。刀刃锋利,李秉现下又是无穷的力气,这刀竟然将那弟子脖子以上劈成两爿,连刀也被卡在胸腔。
这两招出手,李秉又呕出一口血,却莫名觉出半分畅快来。体内澎湃的真气趋势着自己的肌肉迸发出无穷的力量,这用力挥舞起来,才觉舒服。他大喝一声,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对铜锏,用尽力气对着眼前的这具尸身砸去。
这铜锏身长四尺,身无节,端无尖,体成棱形,四面凹陷,正是最常见的“四面锏”,是钝器,比剑重了不少,此刻正好趁手。
脑浆迸裂!血肉横飞!李秉将这无穷的力气使出来,看着满地肉浆,尸骨无存,才觉得爽快。
安子倒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人背影,哪里还有李秉往日半点的样子。
“秉儿哥?你还好吧?”安子忍着剧痛爬起来,却见李秉回头看他,全身皮肤已经鲜红,那两道殷红的血管更是明显。
李秉没有转身,只是回头瞟了安子一样。
那是一双血红、冰冷、泛着幽光的恐怖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