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两位贤弟回来的正好,哥哥酒后失言恼了端木将军,正要自罚三杯呢!”宋河笑呵呵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未见有一丝不悦,话音一落便仰头饮了满满一盏。
徐家兄弟对视一眼,虽未问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宋河这等人物又怎会酒后失言呢?恐怕是有意试探端木二学,却被人当场回绝了。
徐霁心里暗恼,他刚才还打包票这酒局上不会有人让大家难堪,转头这里就有人摔杯子了。
但他知道这事怨不得人家宋河,他见惯了端木二学这种粗坯几杯酒下肚是什么样子,再被人一恭维还能记得自己姓什么?
可再不该也不能在这等席面上摔杯子吧!
你端木二学不过一介乡野村夫,仗着一些军功竟敢砸宋王这等世家勋贵的席面,也真是粗鄙骄狂的没谱了。而这宋河不愧是京师头面人物,当真是能容人的好器量!要是换做自家二哥坐在宋河位置上,对面敢摔杯子,他恐怕已经掀桌子了。
“宋三哥哪里话,是我们兄弟俩招待不周了,该罚的是我们,”徐霁压下对端木二学的不满,一边说着便示意二哥一起也陪上一杯酒,转头又冲舞娘道,“歌舞呢,怎么停了?能伺候端木将军这等英雄豪杰,可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与端木将军换一副酒具!”
一厅人见状连忙都配合着圆场,眼见歌舞重启要回到之前的氛围,却听二学子嘟囔道:“只罚酒可不够。”
“哈哈,好好,只要端木将军高兴,都听端木将军的。”宋河大手一挥,开怀笑道。
“喝醉了酒嚼人舌根子倒也是常事,老子也经常发些牢骚,但你们竟攀诬到殿下身上,便不是罚酒可以赔罪的了,”
二学子冷笑连连,抽出了怀里匕首,拍在了桌上,指了指宋三王四,一字一顿道,
“得割舌头。”
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无不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霁更是头大如斗,后悔不迭应承今日酒局,醉酒撒疯的人多如牛毛,却没见过混账到如此地步的。他看着端木二学就像看一个蠢货,心里直骂,你若不认识他们也就罢了,咱们也跟你介绍了这二位爷是谁是什么来头,你怎敢这么猖獗!
片刻的寂静之后,王四一拍大腿,擦着眼泪乐不可支的笑道:“你要割咱们舌头?你们听听,他一个小小兵头子,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仗着杀过几个胡儿混了个巴掌大的小官儿,竟然要割老子舌头!老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听过这种笑话!”
越说越怒,王四已经怒目圆睁,一副要与二学子单挑的架势吼道:“来,某也不是没刀子,看谁割了谁的舌头!”
“端木将军,恕宋某直言,江左之地,士人清谈,评人议事论断天下风物,乃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便是王丞相庾征西也难免被人参劾几句,也没见他们割了谁的舌头。”宋河仍是一脸笑呵呵,“况且咱们也不过只说了句武昌郡王年轻气盛,万万担不起一个攀诬的罪名!”
“嘿,这才一眨眼功夫,自己说过什么,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爷爷也懒得与你们纠扯,”二学子盯着宋玉冷冰冰问道,“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给你们割?”
王四怒不可遏,跳脚呵斥:“你这混厮还没完了!”
宋河拦住要揍人的王四,终于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摆手道:“罢了,酒后之言不足当真,大伙都喝醉了,今日且散了吧。”
宋河说罢便要甩手离席,徐家兄弟明白宋河是彻底断了对端木二学的拉拢念想。酒席不欢而散等于打了他俩耳光,但息事宁人总比真打起来要强,当即借坡下驴,一唱一和吆喝着改日再叙。
“端木将军,息怒息怒,咱们换地方再喝个痛快,”徐霆架起二学子胳膊便要离席,一边附耳低声劝解,“他们都是勋贵子弟,背后人脉牵扯甚广,京城里人心叵测,将军万万忍耐,真闹起来,倒与殿下添麻烦了。”
这本是徐霆的肺腑之言,谁料二学子根本不领情,一甩胳膊,啐了一口骂道:“孬种!也配追随殿下征杀!”
想到刚才那句“只管喝酒,少管闲事,该装糊涂装糊涂,免的惹祸上身”,徐霆顿时脸上烧的通红。
徐霁却万万没想到这人撒起酒疯如此难缠,生怕两方真打起架来,哪里还敢再耽搁,连忙推着宋王二人朝外走,一边堆砌笑脸安抚:“二位爷尊贵之身,切莫与醉酒之人讲道理...”
“某闲的,与他计较!”宋河连连挥手,抬腿便往外走,显然极不耐烦了。暗道这人既然死忠武昌郡王,也就不用再对他费什么心思了。他这般酒醉胡闹倒也省事了,免的自己回去交不了差。不过武昌郡王在廷议上撒泼,他这手下又在酒席上撒泼,还真是将熊熊一窝!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了宋河面前,原来二学子轻松挣开徐霆拉劝,一个闪身跳了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二学子一嘴酒气夹着唾沫直喷宋河面头。
徐霁在旁眉头紧皱,他心中只觉蹊跷的过了分,这端木二学好歹也是百战疆场的汉子,怎么如此不通情理,除非...难道是故意找茬?
宋河再也忍不住,张口就要开骂,却觉脖颈一凉,刺痛袭来,已经说不出话了。
扶着宋河的徐霁只觉脸上溅了一片温热,抬眼看去,宋河喉咙上竟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老天爷!什么情况?
未待有人反应过来,二学子身形一晃又贴到王四面前,照着刚才一模一样的手段,匕首干净利落的捅穿了王四喉咙。
“啊!杀人啦!”
“杀人啦!”
舞娘们的尖叫声终于打破了屋内死寂。
通吃黑白两道的廷尉狱监正徐三哥,已然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怎么就把人给杀了呢?!
这里可不是暗无天日的大牢,而是京城响当当的酒楼,面前这两具尸体更不是普通人啊!
任他见多识广也从未敢想象过,堂堂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光天白日,背景深厚身份尊贵的京城头面人物,周王两家的嫡亲勋贵,就因为酒后口角,居然被人两刀杀了两个!
这等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就活生生在他眼前发生了。
而行凶之人正站在他身前,徐霁吓的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从血泊中看着凶手倒影,那凶手提着匕首站在血泊里,竟然一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