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天意难遂人心朝廷的平叛大军迟迟不见踪影褚大掌柜的生意却是日进千里。
从襄阳失陷算起,武昌城的流言就没消停过,而今更是愈演愈烈,但似乎是被有心人推波助澜,所有的流言口径都渐渐转向了神教有利的一面。
有说东军在两淮被赵军切割的七零八碎只剩两三重镇苦苦死撑,自保都难根本没有余力出兵武昌。也有的说黄石滩惨胜后西军和南兵几近全军覆没,连江陵和襄阳都收不回来哪里敢东进武昌?更有传言连战连胜的昌黎郡王司马白重伤不治,早已辞世!
最匪夷所思又信众最广的说法乃是上苍怜悯众生流离艰辛特遣真神下界以大供奉张浑肉身代行道君之责,以救百姓苍生于水火!武昌这么久以来之所以未见晋兵来攻,就是因为大晋司马氏已受大供奉归化,早已信奉神教,甘愿割土以建国中之国,这以教治国的国中之国,都城就定在了武昌城!
流言是否可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眼前的东西却越来越无可辩驳。
整万整万的流民壮丁被整编成了军队,每日里一支一支的拉到城外操演,号角连营不见边际,甲戈曜日望而夺目。就凭这数十万大军,打上建康城都不算事儿,大晋皇帝前有羯赵虎狼之师威逼窥伺,后有教兵宣扬代天抚民,社稷倾覆只在转眼之间,还真有可能默认了教治国中国。
皇帝的天威远在建康,教兵的刀子近在眼前,武昌戡复的希望越发渺茫,再是忠贞的臣子也得思虑一下如何安家保命了。
武昌县主簿周柄之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郡治要吏又是地方大族,周柄之家里自然没能躲过教兵清算,阖家家财被抄的一干二净。若非他平日也是虔诚信奉天师教的,教兵们好歹看在一脉香火的情分上没动刀子,否则他这一家子人难说凄惨成什么地步。
乱起之初周柄之还是很有骨气的,虽不敢说是刀兵加身岿然不动,但也没落到低三下四求饶的份上。甚至还不断鼓励家人要坚守忠义,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族弟周饴之的烽阳铁旅就在江对面,旦夕过江回家,铠马甲骑面前,些许匪患何足道哉?
然而日复一日的熬下去,身边噩耗不断,区区两月光景,单仅周氏一族就掉了不下一千颗脑袋,拘押在大牢里的族人更是不计其数,更不乏周柄之的骨肉至亲。
那牢里早就人满为患,要么随时丢了性命,要么被拉出去卖掉,过了今天没明天,岂是人待的地方?
一想到亲人过的生不如死,周柄之真是日日心如刀绞,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能保全自己父母妻儿都实属邀天之幸了,还顾的上别人吗?
直到听人提起了褚大掌柜的风头,说是被褚大掌柜保下来的人,没有一万也得八千了,周柄之心动了。
其实周柄之都已经快忘记了,他和那听江楼褚大掌柜是有一顿酒宴交情的,就在三个月前,也就是襄阳失陷的消息刚刚传到武昌的时候。
彼时那褚大掌柜方才接手兑买了听江楼,初来乍到的一个女子,自然要仰仗县里大老爷们的照拂,对周柄之这样的豪门世家县中要吏更得竭尽全力逢迎。
要说江畔青楼酒肆扎堆,听江楼远算不上一流档次,周柄之这等县里头面人物一般是不屑光顾的。也就是那一回,朋友做东选在了听江楼,他不好拂人颜面,便也顺便认识了褚大掌柜,酒到兴头,他甚至还帮姓褚的美人儿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姓褚的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真是非常有几分手腕,而且那次酒宴上,周柄之能看出来她是个难得得讲究人,不然也不会对一个风尘女掌柜动了恻隐之心。
若非战事紧,他顾不上再去那些烟花酒楼,说不得还会和褚美人传出什么风流佳话。
那女人应该记的欠自家一个人情!
哪怕担上屈从叛逆的恶名,周柄之也要去求一求褚大掌柜,试上一试,救出一人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