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北岸情形也无妨,因为傻子也知道晋军正在犁庭扫穴。
襄阳城头一片死寂,谁也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其匪夷所思!
倒是石宣打破沉默一声大吼:“都愣着做甚!快带兵去救阿!”
“飞过去么?”夔安咬牙怼道。
别不到二十万兵马,哪怕襄阳城里有百万大军,此刻也只能干瞪眼瞧着!
败成这样,北岸所有兵马都要喂给晋军了。八千追坪狼骑、八千乞活军、八千神武靖平、五千龙腾左司,四万后军,还有如山的辎重粮草,晋军连根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速去传令,所有船只沿河打捞落水将士,能救多少算多少吧!南征三十万大军,还没见着长江水,就三去其一了,”夔安眼中火星四溅,扫视着城上诸人,“这就是你们家那些后生崽子干的好事!”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震动下的人物,被夔安骂的狗血淋头,也大气不敢出一口。大家心里门清,若非那几个各族中的扛旗后辈出了差错,晋军绝无可能一路杀到汉水边上。
“会不会晋军使了妖法?”羌人大酋帅姚弋忠终是忍不住揣测起来,“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咦...老五!”
他没看错,一支百余骑的队伍奔到了城下,一个个灰头土脸,领头的正是姚弋忠第五子,姚襄。
这家伙竟率先逃了出来...
“这个孽畜,他怎有脸回来!咱若不剥了他的皮...”姚弋忠跺着脚,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向夔安扫去。
夔安老脸铁青一片,连腔都不搭,似乎就等着看姚弋忠怎么给儿子剥皮,但就僵持的这一会功夫,姚襄已经有了作伴的。
孙伏都、蒲健和石闵各自领着寥寥几骑,竟都逃了回来,无不一身血渍,相比之下姚襄倒是干净的很,跟没打仗一般。
四个人齐刷刷跪在襄阳城下,自觉的等候发落,而城头上却是鸦雀无声,所有眼睛都盯着夔安。
“都先唤上来吧,总得问清楚缘由。”夔安闷哼了一声。
四个人一起吃了败仗,怎么辩解都是其罪当诛,既没法遮掩,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四个人都是心如死灰,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来龙去脉其实很清楚,罪魁祸首就是司马白降奇兵,趁乱打劫!
要这四个人也算是不错了,至少前面打雄武镇还是可圈可点的,奈何遇上了司马白。
今日之局不论换成谁领兵,都不会有更好的下场,这四个年轻人能活着回来报信,已是邀之幸了。
对岸战场始终笼罩在滚滚浓烟中,但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换而取之的是震喝彩,隐隐传来“为王前驱,唯死而已”之类的巨吼,不问可知,是晋军在庆贺。
南征如此大好形势却连遭败绩,还都是败在同一人手中,诸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乏有人想的更深更远,南征受此大挫,一举灭晋已是痴人梦。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汉水北岸的那三万晋军,要百倍提防司马白下一步举动!
汉水东岸还有三万兵马在衔尾追杀西军残兵,司马白若依样画葫芦背后偷袭,那非但吃不掉西军残兵,反而还得再搭上三万铁骑,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羯日系部曲。
二十万大军云集襄阳,闪出了空虚的中原腹地,司马白若提师北上宛洛,大军岂能坐视不理?换成别人领兵,可能还没那么大的威胁,但现在谁敢对司马白大意?回援兵马少了无济于事,但多聊话,南征大军总不能半道回师吧?
夔安忧心忡忡,一直默不作声,跟南征大局比起来,如何处置跪在眼前的四个人,根本是无足轻重的。
“非战之罪。”石宣先定流子,“司马儿确实...”
他后半句咽了回去,想必也不愿在此刻涨他人威风。
至于确实是什么,在场的人都是朝廷重臣大将,都清楚得很,确实能征善战,确实所向披靡,确实攻无不克,确实战无不胜...
厌军横空出世,但司马白却非一日之祸了,大赵毁在司马白手中的精锐,折在他手里的名将,已经数都数不过来了!
短短半月不到,首战邾城,转战千里,一直打到襄阳对岸,四战四捷,鲸吞羯赵近十万大军,救出了西军两万必死之兵,司马白算是正式登上了下舞台的最中央!
不论敌我,都是心服口服,当今之世,他已然堪称名将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