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白一怔,竟噗嗤笑出声来,随手抠了抠鼻屎,轻轻弹在地上,方才低眉垂目说道,
“我自蛮荒长大,从来无人教我皇帝之子皇帝之叔该行何种礼数,什么正侧左右前后的,我只需一妻足以。”
他这话说起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但司马兴南分明从那煞白左瞳中看见一缕凶光,幽幽阴森,全是戾气!
她瞬间被那白瞳凶光摄的浑身发毛,嘴巴一张一合,却连半个字也不敢再吐出来!
竟然凶我!
司马兴南只觉委屈至极,发自心底的恐惧差点将她吓出眼泪,她此刻才明白,为何夫君、六叔乃至九卿之首的蔡太常吃了闭门羹只能徒生闷气,什么温文尔雅清心寡欲都是装的,刚才一瞬间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凶残,才是小叔的真面目啊!
表面上虽强撑着没有变色,但她情绪的变化又怎能逃过司马白望念之能?
司马白看出侄女心生畏惧委屈,也知这个南康只是娇纵惯了并没有恶意,反而还是一片热心肠,他心中稍愧,连忙又挂上了笑脸,轻轻叹了一声:
“郡主,大侄女,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罢,哦,妙子也听一听,你们都是女人,给我评评理。”
“午宴在即,小叔还有心情讲故事?”
阿虞扯了扯司马兴南袖子,满是期待道:“李虞洗耳恭听。”
“有幸托了二位贵人的福,”褚妙子给二人换了热茶,笑呵呵道,“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殿下要人帮他评理呢!”
阿虞和司马兴南同时打量起褚妙子,眼前这年轻妇人衣衫朴素、妆容洁净,举手投足都透着风轻云淡,却又不失恭敬得体,一望便是见过大场面的,绝非寻常奴婢。
阿虞甚至觉得,这妇人比阿娘身边执掌宫中事务的尚仪还要沉稳干练许多。而司马兴南眼睛更毒,一眼瞧出这女人虽不显山露水,但实则攻于城府,精于算计,倘若把这身荆钗布裙换做妖娆绣装,便是建康城里的花魁也要被比下去!
“小叔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且不提一干虎狼将士忠心耿耿,便连身边伺候的女使竟也如此拔尖,小叔...”
司马兴南忽然截住了话头,她本想恭维一句小叔不让孟尝门下三千客,却猛的意识到,有这些精英班底随他回朝,这个小叔还能算是夫君口中的毫无根基么?稍假适应朝局,开府设镇根本不在话下,这对于大权旁落的司马氏,该是怎样的助力?!
这是皇帝和她的嫡亲小叔叔啊!
司马兴南暖洋洋一笑,续上了前面话头:
“小叔归来,咱家总算团圆,皇帝陛下一定欣喜。”
注:咸康四年,上自燕还,方至蜀,呈归书于朝廷。庾亮截之,密奏成帝,谤上命格大凶,不可使归,力谏遣送回燕。
太常卿蔡谟疑亮有私,亦以密使奏成帝,言上有大才,可为朝廷用。
左右皆劝勿与亮生隙,成帝踟躇不能决。
或有阴告亮者,亮怒,一日三本,诘成帝不以社稷重,成帝素惧亮,乃谕不允上归。
谕未发,竟收南康私信,盛赞上,其言甚笃,曰吾叔归,吾家始有擎天柱。
成帝信之,扣谕不发。晋书帝纪十一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