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门大军是从右面的越楚峰与桑峰之间的峡谷下来的,哪里地势虽陡峭,下山却是容易。好在山下即是一马平川,除了蜀丘,便不惧纵横门埋伏。更可况,再打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建侯营与南门便消耗殆尽,埋伏与不埋伏已是其次了。一路上纵横门突然开始放箭阻止建侯营与南门追击,大量的弓弩在黑夜中更添威力,只是有了买来的那些箭盾,建侯营与南门的人力损失要小一些,却也伤亡近千人。以寇准的人力安顿和魄力所在,建侯营与南门对军令还是不敢懈怠的,寇准的追击也很不寻常,竟不下令放箭,只令追击,一过了蜀丘突然下令上桑峰遇势扎营。所谓遇势扎营即是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山下,对于这一点诸多人还是颇为理解的,至少山上可比光秃秃的城墙要好,且居高临下尚有所依持。桑峰是蜀山西北面的转折之处,山势颇高,这里所有的山峰皆是以巴蜀神话而命名的,而蜀山的最中心即是望峰,药宗的内秘之处。望峰所在即是望帝之所在,那是蜀地百姓朝思暮想的神往之处。
折腾了一夜,在转运使张迁的协助下,新的辎重运到了桑峰,而这时的建侯营与南门已不足三万人,安顿起来并不繁琐。张迁一众官员瞧在眼里,皆是震惊不已,纵横门如此战力,难怪南门也会失败,看来这一战将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艰难。
寇准一夜未眠,诸多事皆是王继显与张迁安顿的。对于一个并不怎麽会武功的人来说,能够坚持到现在已是不错了。但寇准没有足够的时间,桑峰虽上的容易却得应付蜀山的气候,白日阳光普照,气候宜人,傍晚即是烟云笼罩,寒气逼人,军备和军帐的安顿尤为重要。每一都之间相距十丈,每一营之间相距五丈,昼夜篝火不断,祛除雾气,更是为了应付药宗的迷雾。瞧得寇准的疲惫,王继显与张迁都有了恻隐之心,再加上寇准的指挥毫不犹豫,自是心中早有计较,给了二人一丝安慰。待各部安顿好,已是午时了,王继显特意亲自去了一趟成都城带了许多佳肴回来,寇准瞧着一桌美味不禁哈哈大笑,直说,这一桌佳肴可比甚麽都金贵了。一番畅饮,桌上只有寇准,张迁,王继显三人。尽管寇准显得淡然,但张迁与王继显都看得出,寇准是愤怒的,也是悲伤的,一日内伤亡三万三千六百六十人,这不止是一个数字。传到朝廷还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波,如此众多的家族背后,是皇权都难以抵挡的。
酒足饭饱,自然是要睡一觉了。寇准睡前交代王继显,若是有援军来不可率军迎接,让李伯仲前去接应便是。正是寇准将李伯仲调到了南门,庄诃第一眼便瞧中了这个人,将机关兽都交给了他,自己则在成都城内打造兵器,他要做的事是长久而稳固的,机关兽作坊,弓弩枪箭作坊要诸一安顿。为了防备纵横门的突袭,庄诃选择的地方则是人员最密集的东城,在百姓之间,纵横门无论如何都得顾忌伤及无辜。
直到寇准睡了一个时辰之后,上罗门门主才拿出了黑暗密函给王继显,一瞧之下,二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原来早在寇准来成都之前,皇帝陛下已有了谋算,此刻成都城东西两面,东门七十三指挥近三万余众,川军三万一千之众正疾速赶来,离成都城已不足百里。一下子来了六万多人,而且其中还有三万一千众的川军,这可是自太祖皇帝之后从未有过的调动。而这一点则是王继显与张迁最佩服的地方,要想掌握蜀地首先便得掌握蜀地的民心。川军回川竟增添士气,又让药宗与蜀地百姓有了难以逾越的隔膜,帝王之心果是余众不同。虽说川军来的是厢军建制,但此次东门运来了大量的辎重,且护卫严密,否则一路上患匪早已动手了。
正当王继显安顿李伯仲前去接应东门时,寇准醒了,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一见王继显如此安顿,寇准直摇头,叹了一声你呀,随后安顿李伯仲去接应川军,对东门竟不闻不问。张迁与王继显倒是奇了,寇准问道:“患匪为何突然撤退?”这一问,二人陡然一惊,叹道:“东门?”寇准点头应道:“东门看似人员众多,又有如此大量的辎重,你说患匪不在此时跟你拼命,还待何时?”张迁忧道:“咱们便不管麽?”寇准指了指四周,说道:“看看如今的咱们,再稍动一下,咱们便神仙难救了。你们呐瞧着也不傻,还是要有些大局的,患匪所用之兵不过五六万,未用之兵至少在三倍以上。”王继显与张迁皆啊的一声不敢相信。寇准续道:“患匪最不缺的便是钱,他们若真动心漕司的钱也是他们的,这一仗他们即便败了也伤不了根基,这便是患匪的厉害。”王,张二人相视一眼,知寇准不会信口开河,顿皆一阵黯然,这患匪的实力也实在太可怕了些。
也确如寇准所料,纵横门之所以后撤为的便是袭击东门援军。如此大量的援军皆出自皇帝赵恒之手,并带有大量的辎重,这一点恐怕也早在纵横门的预料之中。这一次纵横门动用了八千架飞翅运送人力,当铺天盖地的飞翅出现在东门头顶时,如乌云蔽日般遮住太阳的光芒,惊煞了东门援军。这一次东门擎天营援军由新任都主石保吉统领,一个辉煌武家所出的佼佼者,开国大将石守信之子,年逾五十有三了,壮硕的身躯,散发着一股高贵威武的神气。所领之荣耀,太祖朝驸马都尉,镇安军节度使,一门将星之才,深受当朝皇帝赵恒所器重,派他出征自是众望所归。
石保吉自父亲解了兵权之后,父亲便要求他开始读书,做一个文武双全的儒将,显赫的家势,英武的才干让石保吉更添神韵。这时大军先锋离成都城不足百里,且此次还带了大量的马匹,骑兵自是不缺。这近三万人内不缺高深贵族,但石保吉以军纪所容,一路上杀了好几个人,这才稳定了军心。来之前石保吉特意向石破军讨教了西北面局势,正是为此,石保吉特意带了三万弓弩、箭支和大量的床弩。然而令石保吉猝不及防的却是,纵横门在射程之外落地,仅是铺天盖地的飞翅便已将擎天营吓得不轻。不过万余人而已,擎天营诸众惊愕之后,石保吉便组织人力抗击。这一次纵横门分四面围攻,进攻石保吉的右右翼,纵横门气势如虹中辗压而来,不足万人合围三万之众场面极似滑稽。
然而一交手,擎天营感受到的却是如此不一般。这些人个个生猛,尤其是那些无形剑气漫天飞舞,一不留神之际身体缺了半截还尤然不知。漫无边际的杀戮一经触发便如黄河之水倾压而来。纵使擎天营高手不在少数,然而头一次经历如此大的阵仗,再加上石保吉的军容并未留意这些,自然欠缺运用。倒是石保吉眉头一皱,要想挡住这些人不难,难得是如何保住这些辎重,这可都是为建侯营,南门准备的,今日患匪的目的显然在此。当下石保吉令内军开箭,阻击患匪攻势。同时令轻装骑兵对患匪阵型予以冲击。简单的两句军令很快扭转了局势,纵横门虽勇猛绝伦,毕竟人少,经骑兵大阵一冲,阵型立散。然而令石保吉吃惊的却是,这些人即便冲散其战力依旧不可小觑,交战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折了三千之众,石保吉头一次尝到了所谓患匪的厉害。这那里是患匪,简直是一群恶魔,很快辎重车围成的战阵四处起火,无论石保吉如何改变阵法都难以抵挡纵横门的屠戮。
危急之刻,西面突显大量的黑衣人,晴天白日下,愈及万众。领头则是一个不足四十的中年人,挺拔的身姿,黝黑的皮肤,彰显的是贵气与霸道的结合。这万余人的出现,各个健步如飞,当非庸手,纵横门却毫无停下的痕迹。便在此时,漫天的飞翅再次袭来,这次送来的不是人,而是疾弦而出的尖啸之声。从空中俯击地面,而地面也早有准备,大量的袖箭飞矢形成两股相对冲击的箭雨,纵横门的飞翅第一次有了伤亡,尽管如此,天际移动的较地面移动的更为灵活,被数千飞翅攻击一次,其伤亡尚有两千余众。能够预料到东门会有援军,对于其底细纵横门自是早有所了解,何况此人身份又非秘密。其乃太祖皇帝义社十兄弟之一韩崇赟次子韩崇业之子韩继允,自赵恒登基时,他们这一家才召见回朝,方有飞黄腾达之机,但韩继允非是个庸才,此战正是他建功立业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