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张延龄叹口气。
来之前,他自然就想到,既然皇帝有意让他来验收,还提前做了安排让御用监和工部的人都知道,德清怎可能不知?再加上皇帝有意要体现对祖母的孝道……
还是没逃过啊。
张延龄心中暗忖着,也不用婢女引路,轻车熟路便自行进入到后院,远远见德清正在摆弄两只猫,似在喂养中。
这两只猫跟别的有所不同,总的来说就是看上去非常的“大”,身上毛色黄白色相交,一看就是营养伙食比较好。
两只吃得好睡得好、养尊处优的老猫。
“长公主殿下……”
婢女正要上去通报,此时德清也侧过身望着张延龄。
当跟张延龄四目相对之后,德清居然还有几分羞涩,将一只老猫放下。
那只老猫用慵懒而不满的目光望了张延龄一眼,好像对张延龄的到来有几分敌意,再或者这只老猫很喜欢被女人抱着的感觉。
“见过建昌伯。”德清居然主动过来给张延龄行礼问安。
张延龄拱拱手道:“公主你客气了,你乃皇室中人,我不过一外戚,你在上我为臣,没有你给我行礼的道理。”
德清没多说,在前一路,一路到凉亭内。
里面居然摆着一些茶点,茶还是热茶,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
张延龄在想,这深秋时节要跑到一个女人家里,还在凉亭里喝西北风,这是闲的还是怎的?
“一直要感谢建昌伯帮忙监督修造我的府邸,如今都已修缮完毕,连道堂都建好,想得颇为周到,便略尽地主之谊,还望建昌伯不要嫌弃。”德清道。
张延龄坐在石凳上,马上感觉到屁股发凉,再看对面德清坐的那边还给准备了坐垫。
登时感觉到这个“地主之谊”尽得很不到位。
你在嘴上说尽地主之谊的同时,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客人屁股的感受?
张延龄道:“公主你见外了,皇命让我来修,我便只是偶尔过来看一下,如果修得哪里有不好……你就去找工部,是他们的人修缮的,我会让他们把联系方式给你……”
“噗哧!”德清居然忍不住,掩口一笑。
张延龄也一怔。
我说得这么好笑吗?
或许是德清也意识到自己失礼,先摆摆手让婢女到凉亭外等候,然后才问道:“我只是有一件事想问建昌伯,之前我与皇姐来查看时,在道堂的木柱上,发现了‘张延龄到此一游’的印记,不知这其中……有何说法呢?”
张延龄皱眉。
他心想,自己刻得那么隐蔽,当时只是发泄一下被人发配来监督修缮什么道堂的不满,居然还能被人发现?
张延龄道:“公主这话我不是很明白。”
德清道:“我问过工匠,本来那木柱是要修三丈,作为顶梁柱的,但因木材质量不好,后只是作为一般的木柱,又裁锯了一丈多,因而才让皇姐她看到上面有字。”
张延龄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杰作”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原来是那些工匠临时更改了木柱的用途,还给锯掉一部分……
本来张延龄也是没打算让人发现的。
“公主,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呢,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张延龄道。
德清道:“洗耳恭听。”
张延龄正色道:“我听说,江南一些造紫砂壶的人,喜欢在紫砂壶的里面刻下一些暗纹的小字,或是一些特殊的印记,以证明这些紫砂壶乃是由其所造,而这也作为一些流传甚广名家作品的标志物,用以鉴定真伪……”
“建昌伯是想说,你是想留下印记,以说明道堂乃是由你监督所造?”德清好像听明白了张延龄的意思,问询道。
“非也。”张延龄撇撇嘴道,“我是想说,我的名字人见人恶,神鬼憎恶,我想把名字刻上去当镇宅的符咒,用意恐吓那些来闹事小鬼的。怎么,不行吗?”
德清眼睛微微瞪大,一时间都没跟上张延龄的思路。
张延龄要的就是这效果。
小姑娘,你最好别把我当正常人,也别想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我的思维,只有这样咱才能做朋友,当然我不是要跟你做夫妻的。
虽然咱身体年岁差不了多少,但心理年龄我能当你爹,咱不是一路人。
张延龄拿起茶杯,正要喝一口,但听德清正色道:“原来建昌伯是有如此想法,如此说,也是颇有道理的。”
张延龄差点想把茶杯丢在地上砸个响声听听。
小姑娘。
你中毒很深啊。
“以建昌伯的才学,还是做事的能力,以及对事物独到的见解,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以后我希望能多跟建昌伯学习。”德清很认真道。
张延龄一时也没跟上德清的心路历程。
这是德清知道跟自己的婚姻没戏,所以才想拜他为师,只是想跟他多见见?再或是德清真的是向学之人,一切都只是想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以应对以后当个不入红尘的道姑?
张延龄叹道:“公主啊,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德清还是很认真道:“愿闻其详。”
“你不用这么正式,咱就好像闲话家常一样说出来就好。”张延龄也不想跟德清拐弯抹角,用语重心长的口吻道,“你我都明白最近这几次见面的意义,最初就是安排你我相亲的,就是……涉及到男女婚姻之事。”
“以公主你的品德,完全可以配得上人中龙凤,而我虽然空有一点才学……再或是一些急智和另类的想法,但始终跟正统道德观所认可的雅士有很大的不同。”
“朝中的文臣更是将我视为异端,公主最初对我的印象……估计也是糟透的那种,何以现在……要一而再谈及婚姻之事呢?”
张延龄觉得说得还算委婉,但已经很不给德清颜面。
他就是想让德清“知难而退”,让德清感觉到自己颜面受损之后,跟他划清关系。
德清面上则没有受辱之色,反而很平和淡然道:“建昌伯,其实之前……我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后来我好像想明白了……人不都是要随心随性吗?”
“我身为皇室之女,自幼便接受最严格的教导,但我一直所追求的,只是当一个普通人,至于婚姻之事……有则好,没有也可安然,如此方为道家人该有的心态。”
“至于你我之事,也不必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