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正的这番言论其实有些类似维新派的论调,引经据典夹带私货,既喊着“天下为公”“民贵君轻”,却不反对帝制。这种改良肯定是不够彻底的,但眼下却是最稳妥的。
大淮民间尤其是南方沿海工商业发达地区,很早就出现了各种“平等”的言论,主要是商贾们不满足于传统的“士农工商”排位,开始谋求更进一步的地位,于是便有人尝试着宣扬起“士农工商皆平等”的言论。一些落榜的落魄读书人也不满足于现状,寻求变革,追求解脱和自由。
但这显然还是不够的,大淮根本没有经历过思想启蒙,更没有共和的土壤。喊出“天下为公”可以搬出圣人作为保护伞,但如果喊出“要共和,不要皇帝”,那就是造反了。
先不说他现在的力量够不够扯旗造反、应对围剿,“造反”本身的潜台词就是“不正义的,不合法的”,高举造反的旗帜,在初期很难获得底层百姓的支持。
造反是要杀头的,趋利避害是人性。
不过许新正显然也不是什么保皇派,他骨子里和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立场。“天下为公,世界大同”其实与帝制也不存在冲突,只要剥离皇帝的“主子”属性便可以了,让皇帝成为一份职业,而非传统意义上的君主。
一个由全天下老百姓选出来的皇帝,他可以是皇帝,也可以是别的其他称谓。
当然,这个想法暂时还不能明说,只能含糊地喊一声“民心所向”“民贵君轻”,等到以后真正拉起一支可靠队伍的时候再更进一步也不迟。
一旦时机成熟,他甚至可以再扯个理由连皇帝这个叫法都改掉,免得有人妄想恢复君主地位。
……
……
宣德元年,正月初一。
许新正独自吃了一碗长寿面,然后就匆匆赶去会议室。
今天,他十八岁。
十七年前的京城,一位京营年轻哨官与即将临盆的妻子告别。军令下得很急,容不得他告假。但所幸将军说了,此行只是剿匪平叛,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的。哨官向妻子保证,过年前一定回来,一定能赶上她临盆。
然而哨官这一去,却没有遵守与妻子的约定赶在过年前回来,因为他去的地方叫做白河口。
十七年前的正月初一,那位妻子在心神不宁中艰难产下一子,取小名“新正”,以此笑话丈夫没有信守诺言,也期冀出征的丈夫能够早些归来。
新正不只是指正月初一,亦是泛指正月。
她给丈夫放宽了兑现诺言的期限。
不过一直到她病逝也没能等到丈夫归来。
其子依律送入育英堂抚养,小名作了大名。
今天对于许新正而言无疑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动了些私心,决定给这个特殊的日子再加一个节日。
假若将来成功的话,后人应当会记得这一天。
由陈家祖宅大厅改成的会客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他的老部下之外,东越府这边也来了不少人,主要都是在过去表现突出,被提拔上来委以重用的村民和新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