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京城的混乱,此时的白鹭书院依旧是一派祥和。
薛闵兮今日又过来找李善言了,李善言躲着她,她便赖在大堂不肯走。
书院的学生们则换了一个地方,在西坡的松树林里辩论“八股废留”。自从上次简单辩论之后,这些读书人有点迷上这种与人讲道理辩驳的感觉了,回去后便各自收集论据,今日再聚首时,个个引经据典,辩得不亦乐乎。
而这,正是文余墨想要的效果。
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达成了,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便有把握一改九州学风。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今日的辩论他甚至都没有到场主持,是由香山诗社其他人代劳的,他本人则跟着去山长李善言去了思贤台。
思贤台位于鹭鸣山山顶,用山石筑造地基,台面呈正方形,四面有阶梯登台,每部阶梯各十三阶,象征儒家经典的十三经。
台面上有一座阁楼,歇山顶,双层斗拱托檐,中开一门,门上竖匾“思贤台”三字,寓“睹台思贤”之意。
进门第一眼便可看见一口比人高的青铜古钟,钟上阳刻铭文“镇魂钟”三字,据传是二千多年前夫子所留,一说是为警醒后世弟子恪守周礼;一说是督促弟子勤勉好学;一说是安神定魂排解困扰之用。
此钟原本供奉于文宣公府,但半圣创建白鹭书院后便将这口钟搬了过来,用于每日报时。书院弟子每日听见钟鸣便起床读书,再鸣则准备休憩。
李善言轻抚古钟,一边与文余墨说道:“先生闭关前曾告诉我,若将来书院有灭顶之灾,可敲响此钟,唤醒后山闭关的先贤。”
“敲钟?”文余墨好奇地凑上来,也摸了摸古钟:“此钟不是每日都在响吗?”
李善言笑着摇摇头:“弟子敲钟报时,与书院山长所敲岂能一样?各中自有妙法在。”
文余墨恍然点头,又仔细打量起这口古钟来。
谁也没想到这口能挽救白鹭书院的古钟就这么随意地摆放在阁楼里,甚至偶有宾客来访也会游览至此。
“圣人也在后山闭关吧?钟响之时,他也会醒来吗?”文余墨又问道。
“若他还在,便会醒来。”李善言说罢又看向文余墨,问道:“书贤,你觉得要请先贤们出关吗?”
“学生不知。”
“你素来有主见,此时问你怎么躲躲闪闪了?”李善言打趣道。
文余墨便徐徐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白鹭书院立足于九州大地,与九州气血相连,九州不存,白鹭书院也难以为继。山长不喜欢许仲元,或觉得他轻佻、媚上,可学生曾几次与他接触过,甚至在南郊尸潮时与他并肩而战过,知晓他的为人。”
“他虽然油腔滑调、爱拍马屁,但心底还是识大体懂大局惜苍生的,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不会胡说八道。既然他密折回报,想来不是作假。”
“佛道两门神棍素来与我书院不对付,屡次想要探明圣人现状,此次恰逢九州危机,自然不会错过。两家会同大淮朝廷先发制人,除却救亡图存外也是想趁机探明我书院之底蕴,说其乘火打劫亦不为过。”
“可此番劫难已至,我书院又如何能避过呢?不请出圣人,难道要坐视九州倾覆吗?”
“所以山长,这并非取舍之难题,只是不甘心罢了。”
听完文余墨的话,李善言不由大笑。
是呀,这根本不是选择题,他所纠结的无非是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