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手下人提醒,卢象观顿了顿,从马袋中抽出了行军地图,应该说配发天雄军的行军地图还是比较准确的,毕竟孙传庭是陕西巡抚,当年洪承畴在陕西的时候也组织人手绘制了较为精确的陕西全图。卢象观看了片刻便道:“转过下一个谷口应该就能看见白云山了,翻过白云山就是葭州,后面的部队离咱们不远,这样吧,不要耽误时间了,咱们加速过谷口。”卢象观大手一挥,八百骑兵加快了速度,带起了一阵烟尘,可是自己的马蹄声掩盖了周围的许多声音,如果这时候骑兵停止前进应该会听见,从自己右翼会传来微弱的大地震动的声音。八百骑兵的行动速度很快,卢象观带头冲过了谷口,前方豁然开朗,不远处高耸的白云山出现在卢象观的眼前,正是下午,天气晴朗、视线良好,卢象观打起手帘道:“哈哈,到了,看来咱们今天晚上就能在葭州过夜了,叫弟兄。。。”话音未落,卢象观的瞳孔猛然一缩,在他右手边两三里处的岔道,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从山谷中奔出。这么大动静一下子吸引了全军将士的目光,八百骑兵的眼神全部望向了那边。
“章京大人!敌人!有敌人!”在前方探路的一名分得拔什库朝着身后叫喊道。从谷口闪身出来的不是巴牙喇还能是谁,谁能想到两军竟然就是这么巧,竟然同时出现在白云山的山脚下,从两条谷道杀出来的明清军队都瞪大了眼睛,两军将士内心充满了震惊,谁会想到在这个地方会突然遭遇。鳌拜率先回过神来,他的部队还在后面,出现在自己前方的是敌非友,一定是明军,他们好快的速度,自己要是慢了一点,岂不是被明军捷足先登了?既然双方遭遇,巴牙喇就绝不可能再给他们机会。鳌拜不假思索道:“你去通知后面的军队,前方接敌,让遏必隆领兵来援,谭泰立刻立刻翻过白云山,拿下葭州,我们在这里先挡住明军,且战且退,拖住他们!”他反手抽出了箭壶中的刺箭,打马冲了上去,巴牙喇呐喊着,在没有攻击队形的情况下发起了进攻。
“建虏!他娘的,冲,冲上去!不能让他们威胁到主力部队,截住他们,放铳提醒后面的人!”卢象观抽出自己的手铳对着天空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一下子让八百骑兵回过神来,他们纷纷摘下背上的火铳,同样跟在卢象观的身后发起了冲锋,狭窄的山谷中双方都无法展开队形,但是卢象观知道,这样的地形对手持弓箭的清兵反而有利,因为他们可以用弓箭进行抛射,火铳虽然也能抛射,但是距离却很难把控。并且这种遭遇战恐怕装弹也来不及了,双方距离太近,二六式骑铳的射速还是要远远低于弓箭。卢象观大喊道:“冲上去,用手铳!”唯一能阻挡敌人的方法就是贴近他们,混战在一起,用手铳和冷兵器杀敌,抵消对方的弓箭优势。
不过有一点卢象观和鳌拜都很明确的知道,那就是他们遇到的敌人肯定是前锋部队,大部队一定在后面,鳌拜想要吃掉这支前锋明军,而卢象观想要给主力部队争取展开队形的时间。砰砰砰砰,如爆豆一般的火铳声响起,山谷中瞬间充斥了白烟,即便火铳盲射没有优势,天雄军骑兵还是尽可能将手中的铳弹给打了出去,在这个距离上,铳弹仗着射程远的优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抢先落在了巴牙喇的阵中。“啊!啊!吁!”惨叫声和控马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这种地形条件下,巴牙喇也没有太多的躲避空间,铳弹从斜上方落下,即便他们举起小圆盾,却依然受到了打击,盲**度不够,可还是造成了上百人落马,后面的骑兵被落马的士兵所阻滞,一时间巴牙喇大乱,人仰马翻。
可鳌拜浑不在意,“放箭!放箭!”巴牙喇超高的组织程度完全不亚于天雄军,短暂的混乱并不能阻滞他们的攻势,听见鳌拜的命令,众人抬手就将刺箭斜指天空给射了出去,骑兵团已经没有可能再装弹,他们将骑铳插进马袋,抽出腰间的火铳,将左手绑着的小圆盾举过头顶,闷着头杀向巴牙喇。嗖嗖嗖,箭雨一下子覆盖了天雄军骑兵,当当当,很多骑兵的小圆盾在一瞬间插满了箭支。战马惨叫着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老远,在数量占有绝对优势的巴牙喇箭雨打击下,天雄军八百骑兵只一轮就被射中了三四百人,像是被飓风吹过的麦田,瞬间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卢象观的大腿也中了一箭,他咬着牙一声不发,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迎上去。铳声大作,早就引起了后方部队的注意,庚子脸色大变,前面有敌人,这是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随即他全身的汗毛都要倒竖起来,这意味着满蒙联军或者是流贼很有可能已经在前方布置了天罗地网,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伴随着洪水的是对方的连环计,天雄军将要迎来艰苦的战斗。一名天雄军骑兵迎面冲来,策马喊道:“建虏,是建虏!”他飞速擦过卫队,向后方传令而去。庚子思索片刻道:“传令兵,立刻到后方请示卫队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全军戒备,准备接敌!”
“混账!八百骑兵支撑不了多久,全军强行军,两个火铳团占领两侧山坡,沿着山坡居高临下随时准备战斗。白谷兄,你的部队和火铳无法打响的天雄军组成中坚力量,准备作战。”卢象升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谁能想到竟然在此处遭遇了建虏。其实他早就应该有所准备的,建虏既然能利用洪水,一定还有各种招数在等着自己。大意了,一路的行军顺利让自己的思想也放松了,不仅是自己,恐怕全军上下经历了大战的疲惫之后都急需休息,神经多多少少有些松弛了。卢象升的命令一道道下达,士兵们立刻动作起来,步兵抢占两边的山坡,一方面是防止敌军翻过山岭发动攻击,另一方面若是建虏攻过来,他们能居高临下,取得地理优势。“报!前方卫队请示如何作战!”一名传令兵来报。卢象升问袁承志道:“承志你认为呢?”袁承志道:“骑兵团危险,下官建议出击一下,掩护骑兵团收缩回来。”卢象升立刻道:“就按照你的方案,马上执行。”得到命令的庚子带着六百青弋军卫队打马冲了上去,而前方的卢象观早已陷入了苦战。
砰的一声,一名天雄军骑兵的手铳冒出一股白烟,面前一个龇牙咧嘴举着顺刀的巴牙喇被当胸击中,瞬间栽落马下,胸前一个好大的血洞。可是明军骑兵还来不及将手铳收回,一杆虎枪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肩膀,明军骑兵惨叫一声跌落马下,巴牙喇狞笑着将他钉在地上,操纵着战马一下又一下踏在他的身上,将明军士兵残忍杀死。卢象观目眦欲裂,手中的马刀上下翻飞,将两个拦在身前的巴牙喇人头劈飞,可是卢象观个人的勇武并不能改变战斗局面,巴牙喇本来在人数上就占有优势,在近战中,打完了手铳的明军骑兵近战能力并不强于清兵,一番格斗下来,卢象观的身边仅剩下了两百骑兵,他们被陷在巴牙喇阵中,想脱身都没有办法。卢象观惨笑了一声,死神来临的时候往往没有预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卢象观唯一感到有些遗憾的是,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身后的天雄军怎么办,他们能突出重围吗?
“射击!射击!”卢象观正要跟建虏拼命,忽然身后铳声大作。连发铳!卢象观脑子中立刻浮现了庚子的身影,如果此刻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卢象观真的想提醒庚子不要带卫队来救他们,卢象观分明看到巴牙喇的背后有更多的烟尘腾起,那一定是清兵主力,卫队只有六百人,一旦陷入苦战,天雄军最后的骑兵力量就会全部消亡。退一万步说,假如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别的不说,青弋军骑兵至少能保护卢象升突围出去,可若是庚子他们出了意外,那哥哥他们连最后的生还机会可能都没有了。大明可以没有卢象观,自己不过是一个武将罢了,可是大明不能没有卢象升,哥哥在,天雄军的主心骨就在,就有重建的可能,若是没有了卢象升,洪承畴在辽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独木难支,辽东局势很可能会逆转,到时候该怎么办?
无数的铳弹发射过来,围住卢象观的巴牙喇阵营里腾起阵阵血雾,连珠铳将一排排骑兵打死在阵前,卫队呼啸着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