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吗……”梁沁喃喃道,抬眼看着裴君意,眉头微微皱了皱。
天空一片昏沉,白衣少年站在人群外,双手各握折扇一端,抬头望向空中,叹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天地漆黑,好似夜里,少年仰望空中,也好似仰望夜空。众人微微一怔,见他又再度转身,踱步,声音幽幽,缓缓诵道:“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此句一出,众读书人们心中惊叹艳羡,面上神情敬佩羡慕赞叹,但却并无一人开口,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少年继续踱步,扬声将词作远远诵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众人迈步跟随,他又再度停下,拂袖转身,看向众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诵完,在场读书人们恍若失神,久久不语,好似少年清朗的声音犹在耳边,不能散去,他们也不能回神。
“滴答滴答……”
水滴从空中落下,砸到水面的声音响起。
众人怔怔望着那白衣少年,见他转身看向湖面,叹道:“下雨了。”
雨水落到湖面,也落到了众人身上,这便是他们适才要的“落雨游湖”,也是他们要的“风雅”……
然而到了此时,料想中的雨中漫步游湖却并没有,心中对此也再没了任何波澜,他们脑海中回想着这一首《明月几时有》,只觉得,这样的风雅与这首词一比,显得是那样的索然无味。
提出作诗的少年手中摇着的折扇早已停下,他望着裴君意,不禁感叹道:“好词……”又哀叹,“此词一出,咱们还怎么作诗?”
众人微微一怔,旋即不少人点头应和。
“写的真好……”
“有此朱玉在前,我等游湖诗还如何写……”
“岂止是游湖诗,我下月的中秋词也不知该如何写了……”
雨水落下,不大但也算不得小,众少年就这样站在雨中议论,任由雨水击打在身上,恍若未觉。
空中雨水落在梁沁脸上,面上的“玉女桃花粉”被雨滴出一点一点的痕迹,她静静看着裴君意,脸上神情十分复杂,其中,最能看出的,应当是敬佩。
裴君意笑了笑,一甩折扇,“唰”的一声将它打开,旋即挡在头顶将雨水遮住,笑道:“诸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哎!”
“裴十……”
“怎么走了……”
众人想要唤她,裴君意却只摆了摆手,便走了。想着他说“有事”便也没再阻拦,任由他走远了。
梁思泉皱了皱眉,侧头,看向自家妹妹,却是一惊,道:“阿沁,你脸上敷的粉花了。”
梁沁闻言,连忙转过身背对众人,急忙道:“那我先走了。”
“好。”梁思泉答应一声,梁沁抬袖遮着脸,走入一旁小径,快步离开。
好在少年们还在雨中议论裴君意那首词,并未注意到她。
走出一段,脱离了众人视线,梁沁心下稍安,转了个方向朝马车疾步而去,心里想的却是裴君意手里的那把折扇……
她适才看到,那扇面上写的,好像是……裴园百花开?
另一边,少年们并未注意到梁沁的离开,他们果然冒着雨沿湖而行,口中不断议论着适才那首词,言语中颇为赞叹。
“如此好词,当流芳百世……”
“裴十这次又要名扬京城了……”
“真是厉害……”
众少年感叹,忽有一人问向梁思泉:“梁兄能否作出与之相当的?”
梁思泉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想打趣自己,撇撇嘴道:“此词一出,中秋诗会都可以提前结束了,你说呢?”
少年愕然。
意思是没有人能写的与他一样好吗?
他不擅长诗词,不知道这词有多好,旁边人却是点头应和着梁思泉的话,道:“的确可以提前结束了。”
“何止是中秋诗会结束,只怕是往后也无人再敢吟月了。”
这话一出,众人默然,听了一首好词,高兴是真,自知不如,往后不敢吟月,羡慕嫉妒也是真。
乌云来的快,去的也快,雨下了一阵,又很快放晴。一行人谈笑议论“落雨游湖”沿湖畔走了近一圈,雨便停了。
阳光洒落,乌云散去,少年们抬头望着天空,脸上露出笑容。
“裴君意……”
“嗯,对了,裴十他还欠我等一首游湖诗……”
“的确,适才说了下雨了诵与我等……”
提到裴君意的名字,众人又想到还有这件事,然而一开始提到他名字的少年却不是要说这個,他拍着身边人的肩膀,抬手指着湖边凉亭,扬声喊道:“你们看,那是裴君意!”
众人闻言一愣,顺着少年所指看去,果然看见远处八角凉亭下,一白衣公子端坐在石桌后,而在他对面,隐约可见一点桃红,远远望去,似是一女子。
“好像是他……”
“应当是吧……”
“除了裴十,谁人穿得这一身素白?”
天下皆以艳色最为夺目,而谁又知这一片艳色中,唯有素色才为最……
京中往日穿白衣的是有不少,但,今日七夕,不管男女,谁又不想穿的艳丽惹眼一些?也就这裴十公子穿这白衣了。
“他不是有事吗……”
“为何会在那里……”
“……还有女子……”
众人不解议论,一少年跳出,“哈”的叫了一声,旋即怒道:“我到今日才算明白什么叫重色轻友!”
意思是裴君意不与他们落雨游湖,急急忙忙告辞离开是为了与姑娘相见吗?
这好像是有些重色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