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明媚的阳光从空中照下。
小童站在屋外,耳中不时听到屋内有低低的交谈声传出。
那声音清朗悦耳,说话时不疾不徐好似微风穿堂而过,将夏日的暑气带走。
其实他有些好奇裴君意要如何说服先生,只可惜隔着房门,有些听不真切。
远处有学子的读书声传来,也果然有一阵风吹过,带来不知哪里的花香。
靠在柱子边,小童打了个哈欠,兴许是适才吃的有些撑,这会儿居然又觉着有些困了。
“黄口小儿也敢妄议朝政!”
忽然的怒喝声将小童吓得一个激灵,他连忙站直了身子,心里是止不住的惊讶。
先生居然这样生气!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屋里,江州先生拍案而起,怒视着裴君意的眼中情绪复杂,有愤怒也有讥诮。
“你口口声声,冠冕堂皇说西北军务糜烂之事只因朝中大人们为一己私欲而定,你说他们是为一己之私?莫非你便不是?”
姜阅竖眉,厉声说完,还要再说,裴君意却抢先一步开口。
“先生说的是,我也是为一己私欲。”裴君意说道,“可我之私欲,于国事无害,他们之私欲,却会致使西北千万将士动摇军心。”
“大人们说,逃兵之事,可见西北军务混乱,给了西凉可乘之机,可是他们真的有机可乘吗?逃兵之事已有一月有余,然而那么长时间,可有传出西北兵败的消息?没有吧。”裴君意说道,依旧缓缓,“可是朝中若真因此事对西北将官进行处罚,才真是要致西北混乱不可。秦将军驻守西北已有数年,如今因为大人们的私欲,死不得其所……”
“无知小儿!”姜阅再次呵声,将裴君意的话打断。
“裴君意,我姜阅可有教过你何为自以为是?”他冷声问道。
虽然是问话,但他并没有再给裴君意任何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道:“朝政大事牵连从广,你区区黄口小儿岂知这朝事战事?不过是读过几本书就以为自己博观古今,听了些许只言片语,就以为自己通晓一切,妄论朝事,指手画脚……”
梁思泉跪坐在一旁,耳中听着两人说话,微微偏过头,偷偷看着两人,就见姜阅居高临下看着裴君意,而裴君意也一直抬头望着他……
看起来寸步不让……
就在梁思泉这样想的时候,裴君意忽然俯下身,施礼说道:“先生说的是。”
姜阅到了嘴边的话被他这动作给打断,眯眼看着他,就要再开口,却又再次被他抢先一步。
“西北之事远隔千里,学生仅凭只言片语的想象过于自以为是。”裴君意说道,抬起头看向姜阅,眼中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学生……”
冷笑一声,裴君意说道:“何不食肉糜般可笑!”
何不食肉糜……
《晋书》有云,帝尝在华林园,闻虾蟆声,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私乎?”或对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
将这典故在心内过了一遍,梁思泉正疑惑裴君意为何要这样自辱时,看到了他唇角的冷笑。
梁思泉霎时恍然……
原来,他不是来请先生帮忙的,也不是来找先生论道的……
他是来暗讽先生的……
梁思泉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梁思泉想到了,姜阅自然也想到了,但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就看到裴君意忽然站起身,躬身施礼,似乎是要告辞……
“裴君意谢先生解惑,学生再无任何问题,今日正巧也作了首诗,还请先生斧正。”裴君意施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