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现在考虑的是应该娶哪位公主,而不是是非要娶公主。
后者没什么好说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这驸马是不做不行了,一方面是皇帝的决意,一方面是家族的妥协,他夹在中间,不答应不行。
当然,这也是目前较为稳妥的选择,这样对李原也是很有利的,一定要拒绝皇帝的好意,后果是很严重的,必然招致皇帝的一系列打击。
虽说以自家实力,皇帝要动一动也有所顾忌,但朝廷的力量还是远远强于任何一个家族,更何况自家也有不少政敌,除非彻底和朝廷鱼死网破,要不然一定程度的打压削弱,也只能承受着。
虽然若是不管不顾,也会令皇帝投鼠忌器,彻底撕破脸的话,更能给大赵朝廷带来极大的伤害,不过这又是何必呢,完全两败俱伤,是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接受的,要不然就不会有这次的互相妥协了。
况且娶公主在大部分人眼中也是极大的荣宠,不知多少人渴求不得,而自己现在不是被公主挑选,而是在挑选公主。
李原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大赵那位没出嫁的公主,任何一个都不在话下,完全就是任由自己挑选,这也是给自己的一个补偿。
毕竟娶了公主,就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一般的胸怀大志,想要在庙堂中有所建树的青年俊杰,对于娶公主都不是很热衷,甚至还很抵触。
像自己这样公认的绝世天才,在文武两途上都矫矫不群,又是出身不凡,甚至现在都已经做到中高级将领,未来注定辉煌无限的儒门英杰,娶公主其实是非常不划算的。
但越是如此,皇帝才会迫不及待的限制自己的发展,现在趁着自己还未彻底成长起来,还能用驸马都尉不参大政这一约定俗成的规则也约束,若等自己彻底成长起来,再想约束,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因此皇帝是很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压制自己发展的,为此就算牺牲一个甚至几个女儿都不慎什么,反正它女儿不少,相对于大赵江山和自身权势来说,再疼爱的女儿,也不算什么。
“怎么样,有喜欢的公主么?”
李凤鸣微笑的问道,这一句话,自然就一锤定音,李原暗暗苦笑,倒也没什么抵触之情。
说实话,皇帝的女儿长的都不错,尤其是茂德帝姬赵晶晶和柔福帝姬赵嬛嬛,更是有倾国之姿,是天下闻名的美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佳人。
尤其是这两个人年龄和李原接近,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许多人猜测,李原此番多半要在这两位公主中选一个。
当然,别的公主也不是没有年龄相差不大的,不过论及容貌和地位,还是这两个帝姬更有优势,茂德帝姬是皇帝最喜欢的女儿,柔福帝姬则是恽王赵楷的胞妹,都不容小觑。
不过在一些了解些情况的人看来,还是茂德帝姬的机会大一些。
毕竟都知道这位李公子,很小的时候就和这位公主关系不错,经常一起玩乐,也算青梅竹马了。
甚至去年的时候,都隐隐传闻高太皇太后相中李公子,准备嫁茂德公主。
只是这位李公子太过急色,迫不及待的想一亲芳泽,这才导致事情除了变数。
李凤鸣也不知道李原心里到底怎么想,年轻人间的爱恩情仇委实难以说清,情之一字,最是复杂难解。
虽然他知道自家儿子和茂德帝姬之间似乎决裂,不过又似乎藕断丝连,肯定难以用简单的喜欢或者讨厌来界定。
他笑道:“不管你喜欢哪一位公主,为父都可以为你娶回来,当然,已经出嫁了的公主有些麻烦,最好还是选一位未出阁的。不过,如果你真喜欢某位已经出嫁的,也不是不行,相信皇上会为你办妥的,毕竟你已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白夫人美眸一瞪:“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原儿何等人物,当然要娶一位冰清玉洁的公主回来,抢回来一个有夫之妇算什么?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李凤鸣被夫人抢白,也不以为意:“公主们不少脾气都不太好,刁蛮任性都是好的,甚至有一些作风放浪,看起来是未出阁的姑娘,实际上还不如品行端庄的已婚公主。我看大公主赵玉盘就不错,品行端庄,温柔体贴,有长姐风范,很会照顾人,倒是个不错的贤妻良母。”
李原嘴角微微一抽,没想到李凤鸣居然是如此态度,甚至鼓励自己去抢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该说他霸气无双,还是目无君上?
皇帝的意思,肯定是嫁一个适龄的未出阁的女儿,已出嫁的帝姬根本不在他考虑之中,李凤鸣如果非看中了嘉德帝姬赵玉盘,那就是故意给皇帝找麻烦,让皇帝难受,根本不符合忠臣垂范。
但李原本来就知道自家老爹暗地里的一些不轨行为,早就看明白这位清凤或有鸿鹄之志,对当朝皇帝,乃至大赵当下统治,都有着各种意见,所以对方表现出对皇帝不敬来,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不过对于他提到的嘉德帝姬赵玉盘,李原还真不陌生,这是个美貌温婉的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其驸马都尉乃是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曾巩的族孙曾夤。
曾巩有兄弟三人,都是不错的人才。
当年熙宁变法时期,政局动荡,新党旧党之争达到白热化,朝中官员,乃至整个士林文人纷纷站队。
两大政治集团之间的碰撞,一直延续到现在,十几年前朝中奸相蔡京还在举着新党的大旗,对政敌进行各种打击,立元祐党人碑,将司马光、苏轼等人打成奸臣。
只是此人乃是政治投机者,虽以新党自居,并不是真的变法派,扫除政敌之后,新党的牌子也不举了,只一心紧抱皇帝的大腿,如今已经被新旧两党共同唾弃。
而这样的人自然不止蔡京一个,当年曾家三兄弟,老大曾巩乃是骑墙派,在新旧党之间摇摆,政治立场不坚定,两边不讨好,虽然文学成就高,但仕途上却很是失意。
老二曾布却是新法的坚定支持者,也是王安石的左膀右臂,老三曾智却是铁杆保守派,反对变法的急先锋,后来就被新党打压下去,没什么大成就。
而这位嘉德帝姬的驸马都尉,就是这位曾智的孙子,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在凭借祖父的荫庇,还是很得一些旧党大佬的照顾的。
之所以能娶赵玉盘为妻,自然也是皇帝安抚旧党的一步棋,别看如今朝堂之上,尽是政治投机者,似乎新旧两党势力都极为式微,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自大赵立国以来,朝堂上贯穿始终的一直都是变法派和保守派两大势力之争,从早期的范仲俺、韩琦、富弼等人的庆历新政,到神宗朝王安石、章敦、曾布等人主持的熙宁变法,都是这两大不同政治主张,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较量。
当然,这里面的人立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庆历新政中的富弼、韩琦、欧阳修等变法派,到了熙宁变法时期,就成了坚定的保守派,期间经过世事勘磨,以及利益变化,自身立场也随之改变。
不过这两大势力此消彼长,从萌发到现在,可是存在了上百年时间,其影响力遍布整个大赵士大夫集团,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仔细划分的话,柳橙以上的儒家文人都能划入其中一方,剩下的部分骑墙派,就算大多为紧抱皇帝大腿,左右摇摆的投机者,也仍然和这两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朝中看似新旧两党同时式微,但仍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在庙堂之外、江湖之上,几乎到处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哪怕是皇帝,对此也无可奈何。
李凤鸣作为鹿门书院当代山长,也是天下闻名的儒宗、年高德劭的新学创始人王安石的弟子,自然是无可置疑的变法派,对于守旧派的曾智,向来看不上,对于逼着皇帝抢夺对方孙媳妇,没有多少心里负担。
若皇帝真这么做了,无异于一巴掌扇在曾智的脸上,可为羞辱至极,必然结成死仇。
不过双方虽然看起来斗而不破,但这么多年斗下来,实则矛盾已经极深,倒也不在乎是否再添新仇。
实际上党争到了一定程度,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部分有识之士也意识到不妙,但想要调整,也难以做到。
可以说,两派不仅是路线之争,理念之争,更是巨大的利益之争,谁也不可能拱手认输。
可是激烈内斗之下,必然造成巨大内耗,甚至国家大事都可以成为政治斗争的筹码,为了反对而反对,时至今日,却是渐渐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面对这种情况,有识之士自然感觉到不妙,于是又形成新的争议,有的认为应该适当妥协,双方各退一步,有的则认为更应该不惜代价取得胜利,这样才能一劳永逸解决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