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学生听李教授这样一说,觉得太新颖了,他们虽然是古代学系,可是也有瓷器发展史这一门课程,在一般的教科书上,关于元青花的介绍其实就是一笔带过,很少有详尽的描述和研究,而李教授安排的课题,就是要弥补上这个漏洞。
“李教授,我记得在一些拍卖会上,也有称一些元代瓷器为官窑的啊。”一个学生捏呶着说道,“好像在h国的博物馆里就展出了好几件,我们叫卵白釉的一种瓷器,如果我们以元代无官窑做推断假设,这是不是与历史不符啊?一旦我们的论文出来了,会不会引起学术界的争论呢?我觉得h国就会攻击我们。”
李凡听到这个学生的话后笑了,“不要去管那些,官窑和官方订单是有区别的,h国人在研究历史上,造假强拉硬拽的事情还少吗?连孔子都成为他们的了,更别说把咱们的端午节都给弄成了他们的,还要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遗,其实,作为一种文化,不是靠嚷嚷就成的,孔子是他们的,怎么不写他们的那种拼音文字啊?别看他们的文字也是方块字,可那是拼音,充其量算是字母,并不是正常的标书文字,严格说起来,他们的文字是受到蒙文的影响,产生的年代更晚。”
学生的问话,让李凡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他也知道,自己有时联想的太多,于是马上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官窑的特点你们要把握,首先是不对民间开放,官窑的瓷器民间不得使用,其次,官窑是有官员管理和监督的,是纳入政权管辖范围的,第三,官窑概念的定型起源于宋代,完善于清代,而中间的空白点就是蒙元时期。在蒙元时期,只有贡瓷而没有官瓷,连官督民办的窑口都没有,这也是蒙元时期的瓷器在后世名气不张,人们知之甚少的原因之一,没有官窑的那些特点,纪录就没有,有的就是某某地某某官送贡瓷多少多少而已。”
李凡在那里随口说着,几个学生就在傍边拿着手机按下录音键,他们知道,许多论文的发端就是先有假想,或者说推断,然后才有人不断的去求证,最后得到结论,李凡今天对学生们说的这些,既属于假想和推断,又属于局部的论证。
李凡喝了口水,继续说道,“h国展出的那几件卵白釉瓷器意味着什么呢?那其实是贡品,是一些地方窑口烧造出来的精品,经过挑选后上贡给皇帝的贡品瓷器,这与纯粹的官窑是有区别的,当然,这其间,还有中间形式,就是所谓的官督民办的窑口,这样的窑口烧造出来的瓷器,好的要上贡,次一点的就流入民间,同时,这样的窑口也要谋生,单单给烧制贡品养活不了一个窑口,所以,北宋五大窑口里的瓷器流入民间的不少,可真正作为北宋皇室官窑瓷器,那是很少流入民间的,遗存到现如今也很少,而且,北宋官窑烧制的东西也不是百姓们必不可少的器皿之类的物件,而是用于皇家装饰啊、祭祀啊、装点等用途,这就与民间的使用要求格格不入了,老百姓有几个能跟皇室比?比了就是逾制,那可是要吃官司的,正因为如此,官窑烧造出来的落选瓷器全部要砸烂销毁。”
“那些瓷器碎片是不是也成为现在收藏界的一个流派?”另一个学生问道。
“没错,时下的确兴起了收藏碎片的一个流派,不过还是以玩票和自我陶醉为主的,在这里面也要分清楚,真正发端的就是在北宋皇宫遗址附近发现大批的瓷器碎片,可以说,那些碎片就是官窑瓷和贡品瓷落选后被人为销毁的碎片,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碎片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可是发展到现在,一些人把所有的古代瓷器的碎片都列入其中,这在等级上也就退步了,毕竟,在烧造瓷器上,精品和俗品之间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大到普通老百姓都能看得出来,是不是?”
说道这里,李凡笑了起来,几个学生也跟着笑了,因为,在他们学习的时候,看到过太多的粗制滥造的瓷器了,说起来瓷器的生产不复杂,可真要精工细作,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这就是名窑口与普通窑口的差别,真要说起来,在历史上,烧制陶瓷其实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各地都有,只要有瓷土就烧瓷,没有瓷土就烧陶,烧瓷烧陶在窑工来说,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温度工艺问题,而是原材料的问题,有瓷土的谁会去烧陶器啊?可是瓷土都那么好吗?在古代,瓷土的选择除了洗选外没有其它手段,所以,真正名瓷的产地附近必然有上好的瓷土,如果在景德镇附近没有高岭土,景德镇瓷器是不可能发展起来的。”
“老师,您提出的这个课题,看似规模不大,可是细想了一下,好像规模不小啊。”一个年纪大点的学生说道,“这实际上是要对蒙元时期的瓷器生产进行一次梳理,而根据我的一些了解,好像青花瓷就是诞生在景德镇,在那个年代,元青花能有蒙青花和汉青花的区分吗?似乎不大可能啊,我们强去假设……”
“你,可以退出了,我估计你的陶瓷基础课是混过来的,但凡学的扎实一点,你刚才的问题就问不出来了。”李凡摆摆手,“青花瓷用的原料叫苏麻离青,最早是从波斯传入的,而当时的波斯商人主要是通过陆路与我中土进行交易,苏麻离青作为一种釉色原料,最早出现就是在北方民窑口上,而青花瓷的出现重点不是原料的变化和发现,是一种全新的艺术创造和加工,而这种颜色同样还具有宗教和民族文化的习惯,这里面的含义你们明白吗?如果不明白,都回去回炉,把马主任写的那本《青花瓷概论》从头到尾再好好的看一遍!我没功夫在这里给你们科普和补课,如果连这最基础的东西都没闹明白,这课题你们做不了。”
李凡这样说话是有原因的,那个说话的学生没有选修马嵬曾的“青花瓷”课程,对青花瓷的发展自然就是稀里糊涂,他说出的那些话本身就是学术界里的道听途说,在李凡看来,青花瓷的出现不是瓷器本身的变化,或者说变化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全新的创作手法,在此之前的瓷器上也有花纹,有描绘,比如说唐三彩、浮刻、简单的描绘等,可是青花瓷出现后,在颜色上迎合了西域和北方民族的喜好,在一些宗教和游牧民族的习惯里,尚白尚兰,而青花瓷是在白釉基础上描画蓝色,哪怕是简单的圆圈花纹,带给人的感觉在视觉上就与原来的不一样。而新颖的颜色和后来融入文化的描画,更是使青花瓷登上了顶峰。
几个学生被李凡一顿奚落,个个铩羽而归,赶紧按照教授的布置进入状况,有了李凡的指点,几个学生也做了分工,南下北上的,反正想舒服的待在图书馆里翻翻书就写论文是干不成了,他们得到各地去找,去看,去查。
哈维那边按照李凡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汉堡大学同事的帮助,化学系的几位教授拿出了“保守疗法”的方案,还做出了一系列论证。有了这些学术权威的加入,消防局提出的“摧毁方案”直接就被市议会给否定了,甚至连市民都认为消防局是为了自己干着方便和简单,完全没有顾及历史文化的沉淀,有人建议让消防员去学习德国历史,学习对人文文化的理解和传承重要性,结果,弄得消防局里外不是人,某个消防研究位置上的人不得不“引咎辞职”,以平公怒。
德国的消防部门是分为职业消防员、业余消防员和义务消防员的,后面两种可以理解为是消防部门里的“工蚁”,说白了就是遇到紧急事件出力气的,站场子的,而对消防的各种理论研究则是高层上的一些专业机构,这次的争论,实际上也是切中了消防机构里的某些短板,引发的蝴蝶效应自不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