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奔袭竟陵!务必令竟陵码头,片板无存!”
……
汉水之上,臧宫喜忧参半,他拼着十多条中翼、小翼自焚撞击为代价,损失了几百名好水手,好不容易才将魏军三座浮桥弄断,但臧宫却未能因此喘息片刻。
当他发现南岸魏军不顾未过江的袍泽,而毅然西进时,不由大骇。
“敌将定是要去袭陛下后翼!”
好在臧宫早已向刘秀发出警告,虽然当时魏军尚未渡汉,但陛下乃天下一等一善用兵之人,冯异又最谨慎,应该能从容应对这次突袭吧?
如此想着,臧宫也未着急走,随他守备竟陵的除了几千伤病,就剩下多是水手船民的舟师,对于大战爱莫能助。既然逮到了这支魏军的迂回“主力”,倒不如死死盯住,在汉水上多拦住一个魏兵,便为刘秀做了一点贡献。
就这样,不断从竟陵来支援的舟师船舶,便像被牵住鼻环的老牛,傻乎乎地追着汉水北岸魏军,亦步亦趋,往北又航行了一二十里,直到天色完全变黑,臧宫才猛地察觉不妙。
“万一此乃耿伯昭奸计,南岸魏军未袭当阳,却绕道去攻我竟陵呢?”
“调头,调头!”
臧宫急令座驾转向,留下艨艟、大翼十余继续监视北岸魏军,他自己则带着几艘船迅速南下。
时值夏日,百川灌河,汉水航速,疾于奔马。按理说臧宫是来得及回防竟陵的,然而漆黑的夜晚为航道平添了几分不测,暗礁、旋流导致船只损破搁浅,无形中放慢了速度,每航行一里,都冒着巨大的风险。
直到前方亮起一团红色的“霞光”,那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甚至将宽阔的汉水江面都照得波光粼粼,让前路变得安全……
但臧宫却绝望了,那不是朝霞,而是火焰!
他还是来晚了,耿弇带着骑兵先行抵达竟陵,县城倒是紧闭门户仍在坚守,但没有城墙保护的码头却遭了殃。
燃烧的樯橹、劈啪作响的码头、随风化成灰烬的粮食,还有在骑兵影子追逐下哭嚎奔逃的人们,尽管大多数船舶都在云梦泽中停泊,逃过此劫,但汉水下游最大的码头毁于一旦!
前方场面若烈火烹热油,而臧宫的心,已沉到了冰冷的江底。
这便是第五伦和耿弇的目的:汉军舟师有优势,刘秀也依仗于此,作为后路,一旦形势不妙,随时能带着大军跑路,只要上了船,离了岸,第五伦纵真带着八十万大军南下,也奈何不了他。
还是第五伦提出了一个法子:“既然舟师难以消灭,何不毁其泊处,使水军无从接应刘秀呢?”
码头是伟大的发明,可以让吃水深的大船不必靠岸,就能卸下货物,乘载人畜。竟陵本就是汉水流入云梦泽前最后的泊口,邓禹、臧宫这旬月间精心打造,增造木码头无数,方能使千帆安泊,百货归墟,顺利转运粮秣。
如今竟陵码头被魏军毁掉,舟师主力,该去哪接应刘秀?随着云梦淤积堵塞,适合大批船舶靠岸的地方越来越少,总不能让汉军跋涉十几里爬满鳄鱼的烂泥滩涂,再游上几里浅水,去湖中心登船吧?就算强行接泊,速度也会大大降低,十万人乘船转移本就极慢,多则五日,少则三天,没有良渡码头的情况下,怕是要十天!加之敌情莫测,每多一日,都足以致命。
臧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火海,脑子也飞速转动,魏军在此,竟陵码头难以夺回,更难修复,他必须再找一处地方,作为刘秀的后路。
除了竟陵外,汉水之上,目前掌握在汉军手里的码头渡口,还有两处。
“夏口太远。”
“还有一地,便是远在上游的蓝口聚!”
……
臧宫病急乱投医,将希望寄托在江汉地区水陆枢纽蓝口聚上,然而坐镇此地的同僚、汉积弩将军傅俊,其面临的压力,可比臧宫大多了。
“傅将军,北方二十里外,有敌军靠近!”
傅俊刚得到这消息时,只当是南阳、襄阳的魏军,终于接到了岑彭的告急,来救他们顶头上司了,也没太在意。兵来将挡,他作为前锋奔袭蓝口聚并占据此地,不就是为了替汉皇陛下,拦住一切魏国援兵么?
然而等天色已黑,傅俊披挂好甲胄,登上哨塔查看敌情时,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魏军在以蓝口聚为目标,彻夜行军,今夜很暗,队伍点着火把,先是几条火龙抵达蓝口聚以北的平原后停下,这应该是敌军先锋,旋即分出几条火蛇往各处巡查,此乃斥候。
然而,类似的情况,是夜连绵不断,本以为是涓涓细流,结果后来变成了溪水河流,慢慢地更似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江汉之广。
到了太阳升起前,魏军悉至,其营火之繁,数量之众,已让傅俊穷词难以形容。
而负责数营火的校尉,嘴都数酸了,手指也越来越颤抖。
那是一片灿若银河的星辰大海,而其中众星捧月的,则是第五伦的五色旗纛!
魏皇第五伦,第一批集于襄阳的武官宿将,以及他们所携的十万水陆之师,即将抵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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