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不如趁岑彭南击襄阳,先北上与邓奉合兵,便足以断岑彭后路。”
“岑彭岂能想不到这点?”
冯异倒是感慨良多:“兵法云,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大战前,岑彭故意分兵,似乎处处皆备,欲诱我入瓮歼之。一策不行,便索性只用阳谋,三军合一,做出必取襄阳之势,这是逼我出击啊。”
一旦决战,他手头只剩下不到一万人,如何与岑彭三万之师抗衡?
更何况,冯异对那邓奉绝无信任,此人连亲叔父都能出卖,又怎可能与汉一条心?这个人最大的期望,便是汉魏两败俱伤,由他来得渔翁之利吧?反复无常之辈,不可列入决定胜败的考量中。
果然,又过了两天,斥候传来消息,说在县中憋了两个月的邓奉,终于出兵了!
然而其兵锋所指处,又让汉军将吏们惊愕无言。
“邓奉不顾樊城、襄阳,径直带着主力北上。”
“邓奉先又意欲何为?”众人更加糊涂,倒是冯异一语就中:“邓奉欲趁汉魏交兵之际,收复新野等地,此人仍想着做‘南阳王’!”
此事对汉军有一点利好,随着邓奉出击,配合马武捣乱,岑彭的后方可能会更加混乱。但却又不会直接帮到汉军,打破战争的天平,这邓奉,真不愧是踩鸡蛋高手啊。
襄阳再险峻,这时代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又失了山、水之险,随着岑彭主力南移,一时间频频告急,危在旦夕。
但冯异仍按兵未动。
他在等什么?
在襄阳攻防战开始的第三天,冯异与幕僚们道明了实情:“援兵!”
……
位于汉水中流的宜城,虽然不如襄阳那般险要,但也是水陆枢纽,这座大城忽然叛楚降魏,成了卡在汉军咽喉上的一根尖刺。
虽然与冯异消息并未中绝,但被断为两截,也让这场战争的胜利离汉军更远了一截。故而汉将王常、邓晨心急火燎,带着绿林兵猛攻宜城,试图夺城,清处争夺襄阳的障碍。
然而被临时收募的绿林残卒,不但士气低落,训练、装备不精;各渠帅们也各怀心思,欲保存实力,在城下摇旗呐喊,观战争成败他们很热切,可一旦轮到自己攻城,却又找各种借口,拖延耽误,就是不愿意近又厚又高的城墙。
无奈之下,王常只与邓晨商量,效仿秦将白起破宜城的前身鄢都之策。
原来,昔日秦军破鄢,靠的是在城西百里处修长渠,引河流灌城,水入城为深渊,城的东北角经河水浸泡溃破。
如今,那条害人命的长渠仍在,只被改造成了灌溉庄稼的水沟,汉军欲故技重施,将这利民之渠,重新变成水攻杀人利器了!
展现这一意图后,汉军却遭到了宜城更加剧烈的反抗,甚至有兵卒突围出城,破坏汉军的开渠工程。双方在城外长渠反复作战,却谁也无法彻底击败对方。一来二去,汉军也苦于人手不足,附近百姓都跑光了,汉军耗费旬月,依然对宜城一筹莫展。甚至有些绿林渠帅,见没好处捞,尽剩下苦活累活,开始带着兵卒跑路回山,逃兵日增,而二将部众却越来越少。
城内的张鱼看到这一幕,算是松了口气,他只需要拖到岑将军破襄阳,便算完成了任务,更能将魏国的控制区域向南推进到此,未来对汉征伐时,将更加有利!
然而这脆弱的平衡,也只维持到了三月下旬。
最先监视到情况有变的,是汉水上的魏军艨艟,他们占据了上游优势,而汉军大船难以从长江、云梦溯流抵达这么远的位置,颇为嚣张。
然而,一支支打着炎炎赤旗的队伍却自汉水畔的陆路抵达,使得宜城汉军数量一变为三。
“汉军援兵怎来得如此之快?”张鱼观察到变化后,心惊不已,而城外的王常、邓晨则是大喜过望,平添了对战争的信心。
“竟是邓司徒亲来!”
“奉陛下诏,让我率众及粮食辎重来援。”汉大司徒邓禹神色轻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邓禹心中,却满是忧虑的。
在他原本与刘秀敲定的计划里,冯异足以夺取荆襄,然而魏国仿佛早有预料,一个岑彭,就与冯异僵持住了。
冯异也实话实说,早在月余前,就遣人急报刘秀,表示靠着荆州两万军队,外加一万绿林杂兵,恐怕拿不下襄阳,他需要援军!
刘秀当时正在柴桑督军,犹豫再三后,将身在淮南的邓禹也调了过来,带着第二批军队,足足两万之众,驰援江汉!
如此一来,这一场仗的规模,也陡然升级。
然而备左则右寡,这也意味着,一旦魏国对东部徐、扬发动猛攻,能用于应对的汉军变得更少。
“岑彭以魏不到十分之一的兵力,拖住了汉举国近半部众,此战必须速决,否则定有后患!”
进入大帐后,邓禹拿出了一份锦书,与王常、邓晨二人分享:
“不独我至此,还有陛下锦囊手令在,可破岑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