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几十年,在无数同行、亲戚、邻居的嘲笑中,徐蜚廉还真鼓捣出了一个怪东西:如同巨鸟一般的木制构架,上蒙布匹,又沾满了长长的鸟羽,木架上有环纽机关。
徐蜚廉无法让人将自己如放木鸢一般放上天,但却曾在高处试着操纵它滑下……
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但徐蜚廉确实感受到了飞翔的神奇。
可惜这玩意飞一次毁一次,他需要更多的钱帛支持爱好,天下谁最有钱?皇帝啊!
恰逢新朝皇帝王莽欲讨平匈奴,征召各地能人异士协助,这才有了徐蜚廉与一群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齐聚鸿门,在王莽面前表演一事。事后他被王莽任命为“理军”,随军出征,但什么用处都没派上,不久后就回了长安,在少府底下做事,却再也无法从越来越穷的朝廷要到钱。
之后的事不必说,第五伦鸿门起兵,推翻了新朝,徐蜚廉也跟着少府诸吏一起换了主人,本以为自己的事业将无人问津时,当时还是魏王的第五伦,却忽然找见了他。
“徐卿飞天那一日,予也在场!”
第五伦很看好他的事业,给徐蜚廉钱、人、材料,但却要求徐蜚廉制作符合他需求的东西!
第五伦认为,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想要让人扒着风筝上天观察敌情太不现实,倒不如退而求其次,用于自己人的沟通。
他不要滑翔机,他只要风筝!
于是徐蜚廉就从人类飞行试验鼻祖,憋屈地做了一个风筝匠人,第五伦恶趣味地延续了新莽时代的官名,让徐蜚廉作为“理军”,教了一批弟子,成了直属于皇帝的通讯部队。
制作能高飞的大风筝需要时间摸索,他们没赶上河北战役,陇右那地方都是山沟沟里的小仗,也派不上大用,直到今日才登上舞台。
尽管不是自己飞有些遗憾,但徐蜚廉还是认真驾驭代表中军的龙筝,一面盯着大亮的天际。
他的弟子们被皇帝派往各部队,此刻也站在缓慢行驶的战车上,开始将代表各部的风筝送上天际,让皇帝知道诸军位置,并作出相应的指挥。
数里之外,战场偏北的位置上,飞着一只土黄色的怪物,犹如多了双翅膀的大蜥蜴,此乃传说中,替黄帝在冀州之野迎战蚩尤的神兽应龙!
“惟应龙之将举,飞云降而下征!”
第五伦挑了应龙,作为左军冀州兵的象征,应龙筝旁,又升起了一只绿色的三角筝,这是在表示,冀州兵前方尚未遇敌。
以往需要人骑马跑半刻才能传达到的消息,如今瞬息可知。
若徐蜚廉回头,便望见后方十里开外,飘着一对联体的白色双兔,那是窦融所帅后军,由募兵、民夫、杂兵组成——在战争中,双兔旗往往代表预备队。
位于中军以南五里外,右军郑统的陷阵部队是苍鹰之筝,黑色的双翅张开,黄色三角筝在侧,意味着他们遭遇了小股的赤眉部队。
最前方十里开外,是黑黄相间的虎筝——那是张宗的三河军,赤红的三角筝盘旋在虎筝之侧,代表他们正与赤眉军进行小规模的狗斗,若是红筝换成了黑色,则说明与敌全面开始交战。
就依靠不同形状、颜色的风筝,组成了一系列的“筝语”,第五伦安排了一批眼尖不色盲的郎官专精此事,记录下各部队传递的信号,第一时间反馈给指挥部,参谋们立刻将各部队的举止在地图上标识出来。
尽管这套东西受天气限制严重,哪怕驭筝人再训练有素,也会出现断线或大风吹得风筝乱转的意外,但已经是第五伦能想出“实时沟通”的土办法了。
第五伦甚至会想:“有了它们,我就算要下令‘弩兵材官向前移动五十步’的指挥,都能做到!”
想罢,第五伦就暗暗警醒自己,他总算解决了大战里无法和部下保持实时联络的难题。但有了它们后,作为三军统帅,就必须管住自己的手,减少无意义的越级命令。
在风筝的沟通下,前后左右中,五万余人在平原上有序推进,开始进入战场。
而他们的对手赤眉军呢?
赤眉别说风筝了,早些年连旗鼓都不存在,否则也不会被王莽误会为“上古之兵”了。如今做了一些改进,以万人为营,揭竿为旗,然而依然乱糟糟的拥成一团,旗帜也根本起不到指挥的作用,一般是进入战场后,各打各的,以打群架的方式展开。
这也是第五伦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樊崇莫非是像韩信那样的天才?才能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转战数州,连败新军、赤眉、梁汉诸多势力,甚至让马援猝不及防吃了大亏。
与此同时,樊崇也看到了第五伦三军上空的风筝。
迷信的赤眉战士啧啧称奇,木鸢是宫廷里的玩具,普通人很少看到过,只觉得目眩神迷,头仰得脖子都酸了,更有人低声说:“莫非是有天神在帮助魏军?”
倒是樊崇,决然不信这些,只死死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玩意,将嘴里的草叶狠狠吐在地上,赶在下达进攻命令前,樊巨人只骂了一句话。
“花里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