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已经决定抛弃河北的东山荒秃,才找到了纵横幽冀大地的肆意快活来。他带着下曲阳的大半铜马兵,乘着一个雾天,多树旗帜扬起烟尘,开始向东突围。
按照东山荒秃估计,魏军人数,其实不比他们多多少,所以这“包围圈”,其实有许多大漏洞。
既然是突围,也不必拥在一起,直接分成了十多支各散而走,每支二三千人不等,朝着东面广袤的平原分散撤退。
马援的东路军只有两万正卒,聚拢拦截罢,可能会叫刘子舆跑了,分散追击吧,铜马冷不丁就掉过头来反击。
有句玩笑是“就是5万头猪,抓3天也抓不完”,这笑话放哪个时代都不会过时。新莽时期,成昌、昆阳的十万、三十万新军比猪还不如,成建制地溃败、投降,都不用三天就没了。
但如今铜马却是直接一躺到底,发挥流寇本色,直接将一心想跑,没有战心的人,当成了几万头猪来用!
抓吧!看多少天你能抓完!
就算有渔阳骑兵游弋在下曲阳,也不过三四千骑,半数还在千里奔袭中失去了马匹,只能充当步卒。
长距离折腾,对于人和马都是巨大的耐力考验,渔阳骑兵虽然骁勇,但经过十多天的奔波,也疲累到了手不能握住缰绳,而需要用布条将缰绳缠在肩上来驾驭战马的地步。不少人马都形容枯槁,几近乞丐,亏得在宋子吃魏王辎重补给了一波。
只可惜他们挑错了方向,马文渊,是大魏善站之师中,最擅长打运动战的将领,之一。
见到这拙劣的伎俩后,马援不由冷笑:“铜马欺我脑子像新莽庸将一般愚笨,不知变通么?”
魏军之制,万人为师,一师五旅,校尉统之,马援调出来一师,让五旅校尉各自拦截敌散兵,但要保持阵型不准乱追,互为犄角,随时能够相互驰援。
“让军后方一师信都、清河民兵也结垒阻挡,能拦下多少是多少。”
而马援则自将一师,在万猪乱奔中保持战斗阵型,岿然不动。
这便让在后带着两万主力,打算在马援中计散而自斗之际冲杀过去,一举将其打败的东山荒秃无从下手,也只能让手下渠帅各自散走。
聚聚合合,这就是流寇的日常,离开前,东山荒秃还对渠帅们说道:“若能逃过这一遭,天气转暖后,就在渤海郡城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聚合!”
今天已经是腊月三十,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
分散离开的各营都带着一辆马车,车上竖炎汉旗帜,唯独东山荒秃这支队伍什么都没打,只带着无帜之车,从魏军的围追堵截中巧妙地穿插过去。
但毕竟是大平原,人多的一方真想乱跑,还拦得住么?
一口气跑到天色将黑,东山荒秃的手下已经只剩下二千人,其余都不知散在何方。
这是一片废弃的农田,旁边就是里闾村庄,左近都没有魏军出现,东山荒秃觉得差不多安全了,让人进入村闾稍事休憩,又走到没有旗帜的那辆舆车上,下拜问候。
“皇后,太子,吾等冲出来了!”
车舆被掀开,里头的人露出头来,却是一个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脸上抹着灶灰,还有一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
女人是刘子舆的皇后、真定王的外甥女、耿纯的表妹,郭圣通。
男孩则是真定王之子,被刘子舆立为太子的刘得。
刘子舆竟只将皇后、太子送了出来,他本人,不在出逃的铜马大军之中!
且说,刘子舆花了一天时间,召见铜马各渠帅:一心想走的编入东山荒秃军,对他忠心耿耿愿意死战断后的则编入刘植军,最后前者得六万,后者有一万……
然而刘子舆却忽然宣布道:“渤海王带皇后、太子离开,朕则留下,亲为诸位断后!”
“若是亡亦死,战亦死,朕宁愿死国矣!”
此言一出,愿意留下和他们的皇帝共生死的人,立刻变成了两万余……
这便是东山荒秃所带五万人的由来。
郭圣通看着左右,里闾残破,不知被多少支乱兵袭扰过,村道中还倒毙着被冰雪冻住的尸骸,极其可怖。
她哪见过这些啊,顿时忧心忡忡,只来得及问了一句:“渤海王,陛下他……”
“陛下尚在下曲阳。”东山荒秃含泪如是说,他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如此大义凛然,但东山荒秃不像刘植、张文那般死忠,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感动,也就是答应护卫好皇后、太子,给大汉留个种子。
虽然刘子舆本意是想让东山荒秃等一心想走的人,帮忙吸引汉军主力,尤其是骑兵!而他好实现自己与第五伦“王对王”的决战,以期奇迹出现。但在东山荒秃看来,直接突围还是更易出去,皇帝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啊。
然而她们也不必忧心刘子舆了,不等东山荒秃回答,远处却响起了一阵隆隆马蹄声!
渔阳突骑,还是追了上来!
尽管长途追击敌人,连续交战冲杀,将人、马都累的几乎气绝,然后他们依然在吴汉的指挥下,鼓起残余的最后一点力量,催马朝这支铜马兵冲来!
吴汉伏在马上,这南阳汉子骂骂咧咧:“半日内连破三支铜马,车舆都竖汉旗,里面却空空如也,乃公就不信了!“
“既然有旗帜的都是假车,你这没旗帜的,说不定是真车咧!”
……
PS:明天的更新还是在18:00和2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