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月底起兵以来,月月有仗,不得少停,士卒不是在作战,就是在赶路,能安下心来训练的天数,竟不超过二十天。”
第五伦心里骂骂咧咧,树欲静而风不止,说的就是他的势力啊,已经不急着跑马圈无用之地,打完河东还以为能安心发展一个秋冬,刘伯升却打上门来了。
若来的是别人,第五伦祸水西引的计划,也不至于就此泡汤。
多想无益,他在高陵县郊,于望楼上挥舞旗帜,指挥上万大军合练。
虽然没功夫训练,但经过临晋、河东两役后,多少流过血上过阵,士卒确实和过去大不相同了,烂兵慢慢有了点模样,也能做到令行禁止,就是旗鼓还不太熟练,打仗更多是靠士气闷头冲。
这种兵打士气低落的新军可以,但若遇上同样士气旺盛的绿林精锐,混战起来可不一定占上风。
第五伦派了景丹、第七彪去河西、华阴提防弘农王常。又将耿弇、彭宠二人安排去泾水以西,汉时“右扶风”地区布防。
第五伦则带主力,一万士卒、两万临时征募的渭北民兵驻扎在泾水以东,防止刘伯升直接袭击栎阳,捣了他老巢。
每十里就安排一队游骑沿河巡逻,从右扶风到左冯翊,说实话,防备起来,比黄河结冰赤眉来袭那次还难。因为长达数百里的渭水,强渡可能在每个地点发生,只能加强情报,以获悉对方举动。
但对面显然也是虚则实之的高手,一会在东边动作逼迫第五伦派兵,一会前锋往西边去,渭北需要戒备的防线被慢慢拉长,而刘伯升则耐心地等着最佳的时机出现。
“大王,不必等了,吾等主动打过河去罢!”
郑统等人如此提议,却被第五伦否了。
“渡渭后攻击何处?有什么地方是敌所必救的,已被其放弃的常安城么?”
不愧是跟流寇混过的,绿林打仗很灵活,不似新军那样呆板,第五伦从渡河过来的细作处得知,刘伯升将大军聚集在几处,食豪右提供的粮食。而在渭水边几座分给士卒的离宫布置了小股部队,让他们大肆吃喝玩乐,天天来河边洗马引诱。
若是己方忍不住渡河过去……
那被半渡而击的,就是他们了。
“等,拖不起的是刘伯升。”
现在的局势,谁先动手谁吃亏。
万脩也有点担忧:“秋收后粮食充足,士卒冬衣也发了,训练日精,人心可用,唯一要担忧的是……”
他指着脸上毫无忧愁的将士给第五伦看:“从将校到兵卒,都颇为骄傲,觉得刘伯升土鸡瓦狗,举手可败,三日可胜。”
能不傲么?起兵三月来,每役必胜,而且都赢得很轻松,尤其是河东那场,王寻七万人一盘散沙,没用力就倒下了,换了第五伦是个普通将士,也要飘飘然。
然他告诫自己,菜鸡互啄,胜不足傲也。
“君游不是还冷静么?”第五伦打趣说道,他看中万脩的就是这点。
然而除了万脩,耿弇、第七彪等人皆轻视绿林,所以才要让败过后长了记性的彭宠、老成的景丹做搭档,能拉就拉,拉不住还能给第五伦打个报告。
至于己方这,第五伦不愁,马援不在时,他们打仗也成套路了:第五伦和万脩配合在正面,应付敌军主力,结硬寨打呆仗,偏师则交给小耿,负责创造奇迹。
“虽然说骄兵必败。”
第五伦看着对岸耀武扬威的绿林军说道:“但对面,亦骄!”
和他们的政权一样,绿林自小长安之败后,也是一路顺过来,更有昆阳这种奇迹,若非如此,刘伯升也不会在战略上膨胀到欲击渭北。
“吾等只是战术上的骄兵,但刘伯升,却是战略上的骄兵!”
大战来临前的渭水静静流淌,直到一封信来自东方的信,打破了这僵局。
第五伦打开后,竟反而松了口气。
“九月初十日,王常击华阴。”
“开战了!”
……
王常的进攻颇为猛烈,当第七彪得知,景丹布置在华山余脉上两支准备抄敌人后路的伏兵被发现,被绿林哗啦啦冲上山击退,赶了回来时,一时间颇为惊讶,那股骄气顿时没了。
自鸿门起兵……不,应该是自从和第五伦在魏地草创以来,第七彪还没遇到过绿林军这样的敌人,毕竟他也就是“大站十余”而已。
秩序比赤眉好,士气比新军强,将领王常能耐不亚于田况,执行力也不错,知道分兵索敌,胆子还贼大,在山林作战颇为熟练,俨然是前所未有的劲敌。
少顷,斥候回来急报,说又有一支伏兵被发现撤了回来,景丹先前设计的“诱敌深入小道,再效秦晋崤之战,合击全歼”的计划就此落空。
第七彪顿时坐不住了,若是华阴小道被捅穿,绿林将畅通无阻,向西进入关中腹地,配合刘伯升击渭北,那他们罪过就大了,遂腾地站起身来道:
“景君,这是大事了啊!还是让我带兵出击,与贼决死于罢!”
遇事不决莽一波,他们过去所有仗都是这么赢的,第七彪以为,此番亦当如此。
景丹额头上也有点汗,他知道,自己第一次做主将,就遇上强敌了,王常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在强攻!但他仍目光炯炯,盯着山形图,对手不同,这次的仗,可不能像过去那样乱打一气了。
“不过是敌军的试探,此时贸然出击,放弃地利,吾等反中了敌人下怀。”
他哈哈笑道:“小事,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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