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强离开我,或主动搞掉我,入主魏郡的人依然会倚仗他们,甚至更听话,他们对我,不可能存在忠诚,只是迫于形势低头。”
“可我一手拉起来的士卒不同。”
第五伦看着城外满心憧憬得到一片属于自己土地,在这里安家立业的猪突豨勇们,露出了笑,与之同喜。
“没有我,李老爷的还乡团随时会打回来,将他们分到手的土地悉数剥夺。”
所以第五伦忍了一年没动任何人的蛋糕,观察、等待、慢慢培植羽翼,直至今日,他羽毛已丰,便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
打掉李家这带头叛乱的大豪强后,立刻分红利给士卒,造就许多个军功小地主,哪怕只分到二十亩,那也是地啊。
至于之前给李家种地的佃农,依然还是佃农,只是从种李老爷的地,变成种兵老爷的地,如此而已,第五伦顶多会做主,给他们减一成的租子。
这根本不是什么土地革命,只是军功爵、授田制、名田宅的老三样,据第五伦这几年读书识史所知,这玩意,是战国、秦汉推行过至少三遍,屡试不爽的冷饭了。
虽然冷饭炒了一次又一次,但只要火候对了,用料合适,还是香喷喷啊,总比甘心于舔食豪右牙慧管饱。
唯一的不同是,秦汉推行授田制时,地广人稀,可现在,第五伦却是要从豪强的手里抢食,利益纠纷很大。这亦是冯勤担心的地方,就怕人人心怀忧虑,觉得第五伦在针对他们,迟早会对其他豪右动刀,因惧而叛。
“土田布列在豪强,率而革之,并有怨心,则生纷乱,制度难行,所以这授田制度不能公然铺开,仅限于安置有功士卒。乖乖合作的,决不能动,只能靠打出头鸟来分其地,对郡中诸姓仍要安抚,甚至还得分积极协助者一点利益,分化他们……”
第五伦手上有好几个宰、丞的位置,门下吏们资历短浅,没资格做,正好提携几个豪强出身的曹掾,回到邺城再宴请诸姓宽慰其心。
但魏成这个蛋糕切来切去就这么点,肯定会有人不满,如冯勤所言,若有豪强自此对第五伦离心离德,甚至勾结外地反叛……
“那就让他们离心离德!”
为政者不需要所有人喜欢和支持,只需要一支死心塌地的铁杆,便足以成事。
第五伦明白,自己选了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但也是唯一适合我的路!”
……
与冯勤坚决反对不同,马援也是大姓出身,但他本就是个豪强中的奇行种,放过马做过贼,常行于民间,混迹于行伍,故知其疾苦,对第五伦的举措举双手赞成。
“秦汉皆以名田宅立国强军,用在魏成有何不可?”
“我也赞同,此举可让士卒们安心留在魏地。”
万脩带了猪突豨勇们近两年,知道他们的辛苦和渴求,亦颇为支持,还带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土地,先分给士卒要紧。
第五伦颇为感慨,只在私底下低声对万脩说道:“君游藏匿真名,为我统领猪突豨勇,又得我书信,不远千里赶赴魏地,使士卒人心不散。取涉县,夺武安,你的苦劳功功,百顷土地哪里足够,若是可能,都足以封侯了!”
至于另一位攻克武安的功臣耿弇,他对此事漠不关心,人家本就是来玩的,就算第五伦众叛亲离魏成原地爆炸,也不关他事。
马援最关切的还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猪突豨勇分了地,开了头之后,三千流民兵也眼巴巴看着呢!
“过去他们吃一口饱饭就满足,可如今却也多了一份指望。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伯鱼可勿要顾此失彼。”
对此第五伦也没办法,总有个先来后到,急不得:“门下吏粗略查看了田亩契约,武安多山地,李氏所有藏匿的土地加一起,大概四万亩,只够猪突豨勇分。武始县那边大概能度出万余亩来,可从三千流民兵中挑选士卒立功卓著者先分之,做一个表率。”
每人起底就二十亩,不求多,只求利益均沾,把众人都绑到战车上来。
往后征召的士卒只会越来越多,他们的胃口也会越来越大,若要想让手下数千人都得授田,只怕还得打掉一两家大豪强才够。
第五伦觉得吧,元城的几万亩皇庙庄园就不错……他派人守护元城勿使赤眉迟昭平部袭扰,可不是白白打工的。
但只要大新一天还在,元城就暂时动不得,不过……
“岂能将目光局限在魏成一郡之内。”
第五伦前去武安铁矿巡视,登上山头时依依东望,从这儿看去,平川阔野的邯郸平原一览无遗。
“说起来,赵刘,才是河北最大的地主啊!”
……
ps:第三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