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远在吐蕃的怨恨,自然伤害不到久居长安的叶阿黎。而那些登邸求见的吐蕃人们,自然也都不敢将这情绪流露出来,反而要小心翼翼的掩饰,极尽所能的恭维。
这一份情感上的纠结,也体现出如今的吐蕃在整体国力方面、已经与大唐有了极大的差距。既然势弱于人又有求于人,又怎么能做得出强硬的态度。
今天的西康王邸,同样热闹非凡,从清晨开始,登门的宾客便络绎不绝。随着大唐与吐蕃民间的交流越来越频密,入唐的吐蕃人也越来越多,这当中既有在其国中便极具权势之人,也不乏头脑一热便踏上淘金之旅的普通人。
但无论他们原本的身份如何,既然入得长安,便要守大唐的规矩。而西康女王叶阿黎,就是他们能够快速融入大唐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这么多人蜂拥而来,西康女王自不可能人人都接见。不乏人入唐多时,乃至于求见年余,都不得其门而入。每日至此等候一两个时辰,简直就成了日常任务一般,盼望着兴许哪一天或许就能获准入邸。
且不说王邸外人声杂乱,此刻邸内中堂也早已经有客人坐在席中,一名满脸虬髯的吐蕃人正用蕃语恳求道:“如今都已经将近六月,但唐国仍未将货品供足。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行程将要大遭耽误,返回后一定会遭主家责问。实在是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厚颜再来打扰尺尊公主,恳请公主殿下能从中助言几句,把货品早早交割出来……”
叶阿黎听完后便皱眉道:“你们蔡邦家实在太贪,事前我便跟你们说过,今年供货较之往年不增却减,但居在京中求调物料者却不减反增。你们如果想省心省时一些,就不要提报太多商品,但你们却偏偏不听。朝廷掌管商事诸司齿牙扣合,你们都不知问题出在哪一处,让我如何去说?又该找谁去说?”
“两境途远行难,往来一次并不容易。况且货款都已经提交上去,讨回更加繁琐,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中年人闻言后干笑一声,接着又继续说道:“终归还是要请公主殿下多多费心,长安城内外,工坊连绵成片,每日所产商品根本就数算不清。没有商品给付,只是那些下吏事员刻意刁难罢了。我已经听说,娘氏此番贩购的货品,较之我家不差多说,却早在几日前便都调取到手,已经在准备归程上路了。”
讲到这里,中年人先是顿了一顿,等到再开口时,则就带上了几分威逼利诱的味道:“只要公主殿下肯助言,若月前便能将物事交割完毕,我自己便可作主,将此番行途利得一分赠给公主殿下。
只是发声帮助一下罢了,况且除了钱利之外,公主殿下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好处。公主殿下虽然久居长安,但东域孙波之地却不会插翅飞走。近年国中有关孙波常有争议,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国中大族尽力回护,东域之地能守几日安宁?”
叶阿黎叶阿黎又怎么会轻受对方威胁,闻言后眉梢一挑,握起拳头便砸在案上并怒声道:“我既非唐国在职的官员,有司能供物多少,我去何处探知?娘氏何处得货,你自去问他。你家那些货利,我绝不贪求,并此前往来那些礼品,一并退返,只多不少!
至于东域西康之地,那是赞普与王母亲口赠我,是我拿我琛氏旧领换来,是大唐皇帝陛下御口亲册,安宁与否,是你区区蔡邦氏能一言决定?往年我在国中,已经不肯受你们这些恶族把持威胁,如今身在大唐,更加不会受此恐吓!
现在滚出我家去,你去闹、去争,让我见一见你蔡邦氏有多威猛,能够罔顾两国强权?若不能将西康搅乱,我更加瞧不起你蔡邦家!若你做得成,哪怕没了西康封国,我愿为此日低眼看人付出代价!”
那蔡邦氏族人见叶阿黎如此震怒,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因为叶阿黎离国年久,竟忘了这女子早年在国中那一份强硬让国中许多大族权贵都倍感头疼,一时情急语快的作出威胁,也真是失策。
想要搅动东域局势变动,自然不是他们蔡邦氏一户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且眼下国中诸大族在东域、在大唐都有着颇为深刻的利益纠葛,他们如果想尝试,无疑是犯了众怒。
“公主殿下请恕罪、请恕罪!仆怎敢搅乱东域啊,只是情急失言,请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跟我这个卑贱之人计较!殿下打骂皆可,只是不要将我逐出门去……此番入唐,族员们筹措重金,如果不能顺利返回,我将性命难保啊!”
那蔡邦氏族人不敢再倨傲,翻身跪拜在地,口中连连乞饶:“只要公主殿下肯助我这一次,族中许我两分利好,愿意全都献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