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欢愉持续到大唐国中统治核心的神都洛阳爆发叛乱、就连叶阿黎所委身的那位唐国宗王都率兵东行夺权,赞普幸灾乐祸的心情也达到了极致。
那段时间里,他频频召见各方茹本、东岱等国中地方上的实力派,并趁机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议盟,宣扬自己的王威、统合国中的力量,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而做出各种准备。
那时候的他,心里甚至都为接下来的事态走向梳理出了一个最理想的脉络。大唐国中争权乱斗,国力损耗严重,就算勉强争出一个结果,也将没有足够的力量应对来自北方的兵祸侵扰,自然也就更加没有力量去关照东域。
这对赞普而言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先出兵东域夺回这片本就属于吐蕃的领土,然后再将唐国投入在东域土地上的人事物资瓜分给国中权贵,既树立了自己的威严,又统合了国中的情势。
接下来就是强令督促大论钦陵出兵唐国本土,若大论出兵则青海空虚,若是不出兵,也有足够的理由对大论钦陵进行讨伐清算。
那时候的赞普欣喜之余,对王母的怨情也消散许多,甚至心里对王母变得更加敬佩,果然王母经验老到,只要维持基本的稳定耐心等待下去,果然机会就自己到来!
正当赞普满怀雄心壮志,准备趁此良机将过往的忍耐尽数发泄出来的时候,情绪却在最饱满的时刻陡然急转直下。
他所设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发生了对他而言最恶劣的情况,唐国的内乱快速得到平定,胜出的还是那位他最不希望的陕西宗王,在对外抗击平叛的过程中又是捷报频传。
至此,赞普维持了好几个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而更让赞普感到头疼的是,他这一系列的预判操作虽然没有等来一个合适的发动时机,但却引起了大论钦陵的警惕。
钦陵不只驱逐了青海地区立场偏向于吐蕃赞普的一些吐谷浑旧臣,甚至还派遣其弟赞婆率领一支军队翻过积石山,抵达了东域北境并驻扎下来,虽然给国中的解释是为了防备大唐在陇南的驻军,但大家都清楚,钦陵这么做无非是不希望赞普出兵东域从而直接威胁其后路。
如果说钦陵的警惕自保行为还在赞普的预估中,那东域权贵们的态度则就不免让人忧心忡忡了。赞普精心挑选出来,准备针对乃至于取代噶尔家的韦氏居然在唐国情况逐渐明朗的情况下、力谏赞普遣使祝贺并趁机修好。
赞普对此自然深感不满,唐国连番动荡结果却不如预期,已经让他空欢喜一场,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意违心祝贺。但当王母也持此看法时,赞普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这提议并最终派出了使员。
若相关事情仅止于此,赞普还不至于如此失控,这一次虽然空欢喜一场,但起码国中情势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恶劣。他过往二十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调整心态继续等待就是了。
但这一次,赞普的心态实在是不好调整平复下来,特别一想到唐国那个年轻宗王远比自己小得多的年纪,竟然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便一路奋进逆取,并成为整个国家的至尊主上,赞普心里便妒火炙热,几乎难以忍耐。
人在逆境之中能够不失希望、坚持奋斗,那是因为坚信自己的努力与坚持是有价值的,无论当下再怎么煎熬,终究会品尝到甘甜的果实。
可是现在,赞普自己还没有拔拢到那胜利的果实究竟长在哪根枝桠上,却有比他更年轻、更优秀的人已经先一步品尝到胜利的果实。这不免让他心态大崩,乃至于怀疑自己这一番坚韧究竟价值何在、能不能达成他想要的那种结果?
“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名为主上、实是傀儡!国中大奸难除,新祸又生,那些劝我苦忍的,究竟是何心肠?王母误我,臣员误我!她们不愿与加布小儿开战,只是担心自己的富贵不能长久,有几人真心为国运考量!”
念及此节,赞普更是怒不可遏,大感自己受到了蒙骗欺侮:“大权从无垂手而得,那些劝阻我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扶助一个能够主宰他们生死的强悍主君!可笑我被蒙骗了二十多年,才由敌国少主教我该要如何为君!若我能早有如此明悟,国运也不会久病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