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宫人们移步,几个小家伙儿便闹哄哄跑去,各自争抢着抄起一些简单乐器,兴致勃勃返回席中,各自拍打着乐器叫嚷道:“阿耶快唱、阿耶快唱!”
李潼见状便大笑一声,在席中便踏歌唱起,也并不走向舞台,绕着诸席游走,并不断向席中亲徒们招手。众人眼见这一幕,便也都纷纷离席而起,加入到了踏歌中来。
一时间,殿中男人们健舞歌唱,女眷与孩童们则各自在席、或是挑选擅长的器乐伴奏、或是单纯的凑兴捣乱,场面欢乐又热闹,看上去与普通民家们齐聚一堂、欢度良辰的画面没有什么区别。
一通闹腾之后,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大半天时间里声乐躁闹,也让人有些吃不消,于是众人便又奉从着太皇太后返回了万寿殿中稍进饮食、闲话一些家常后便准备散席。
宴席中,又有亲员忍不住的旁敲侧击、想要打听一下朝廷接下来对相王几子的职位安排。而当讲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席中众人多数也都打起了精神、竖耳细听,一则的确是心存好奇,二则就是担心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早在东都靖国时期,相王诸子便各授禁卫官职。只不过这番任命也纯粹就是一种象征,并做不得准。更何况眼下中央军制改革,许多禁卫官职都被裁撤,留下的一些也都形同虚设。相王诸子如今归朝入世,于情于理是需要另作授新的。
可现在,朝廷留给宗亲眷属们的官职并不多,且其中绝大多数还都只是有名无实的寄禄官职,真正的实权职位则寥寥无几。
虽然说身为宗亲贵戚,衣食富贵是有所保障的。可当基本的生存需求被满足后,人总向往更高层次的追求。在势位方面,这些宗亲们本来就已经有些欲求不满了,现在突然又多了好几个血缘与身份较之他们更加亲厚显重的人来竞争,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关乎自身接下来的生活际遇,李隆基等人也都纷纷抬头,眼巴巴望着圣人,眼眸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可是不待圣人说话,太皇太后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世道归治并不容易,朝廷选士授职,还是要以才力为本。诸子荒学数年,人间亦不知才量高低,贸然高授,不独干扰到朝情章轨,自身也会妄染一个庸才的恶名!”
听到太皇太后如此表态,一些势位不弱的宗亲暗暗松了一口气,短期内不会遭到更换顶替,心里也是一喜。可是相王几个儿子便隐隐皱起了眉头,特别是年纪最大、已经领会到世道艰难与权势优越的李成义与李隆基,望向太皇太后的眼神都隐有几分不满。
他们入京以来,已经倍受世道的冷落,若不趁着这最初时刻争取到一点权势傍身的话,随着时日推移,只会越来越受冷落,再想出头则就是难上加难。
几个小子那点心思又怎么能瞒得住太皇太后,她知圣人于此中颇有为难,不便于公开鲜明表态,所以才抢先发言。
她垂眼望着几个小子,又继续说道:“你们也不要怪祖母待你们苛刻,如今白身在庭,尚不失宗支家属的亲昵情厚,纵有什么疏忽不及之处,可以一笑谅解。但你们若真入朝,所面对的则就是满朝才流的对比审视。做得好,是不负皇恩厚重,若做得不好,则就是情法难容了。
你们当祖母这话是厌声也罢,是良言也好,但若没有一个才具度量的尺寸,便要强将你们推向朝堂,这对你们就是一种加害。”
“祖母苦口良言,赐给教诲,孙等怎敢心生忤意?旧时丧居皇陵,昼夜情痛折磨,如今礼毕归世,能有相亲的恩长们昼夜教诲、兄弟姊妹也都呵护关照,有这样的情深抚慰,已经让我们兄弟感激肺腑,又怎么敢为了彰显些许不器的才性便贪争势位、见恶亲长?”
听到太皇太后这番话,李隆基连忙拉起二兄李成义,离席而出敬拜说道。
李潼闻言后,眸光便闪了一闪,自然听得出这恭顺语气里所隐含的些许逆刺。不过说实话,他也并没有想好该要怎么安置这几个小子,既然他奶奶已经先一步发声表态,他便也不再急于开口。
听到李隆基的回答,武则天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深究言中意味,而是继续说道:“宗家近年累遭横劫,相比势位的盛壮,我更乐意见你等能勤于伦道,访聘成家,早早的开枝散叶,让宗家庭门更加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