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吐谷浑早年还存在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大唐的外蕃属国,并不属于大唐的州县疆域。可是东域之地早在松赞干布时期就已经被吐蕃所兼并占领,并正式成为吐蕃四茹之一。
而且大唐谋夺东域的方式也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只凭着插手吐蕃内部权贵的矛盾纷争,不独将东域占领,更将他们的高原之花纳入私帷之中。
因此直到现在,吐蕃权贵老少们对此仍是耿耿于怀,想起来就要咬牙切齿,老人们羡慕贪婪西康越来越富庶,年轻人们则怨此夺妻之恨,可谓是同仇敌忾,心心念念要与大唐必有一战!
吐蕃使者到场之后,已经深深为大唐的强大组织力感到震撼。虽然说他们吐蕃也有能够动员几十万大军的强大国力,早年间更是在青海连连的以多胜少、击败来犯唐军。
但吐蕃所谓的几十万大军与大唐还是有些不同,吐蕃每有征战,那是男女老少全都编入行伍,大军开拔到哪里,便在哪里设帐游牧,胜则皆大欢喜,可若一旦败了,那便要输个倾家荡产,许久都恢复不过来。
特别眼下国中顽疾难除,更让吐蕃没有足够的力量征发调动出几十万人马。
当然,立国于高原上的吐蕃自有天险之利,大唐虽然征发组织力够强,但想要将几十万大军统统派上高原作战,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而且高原地理气候自有其独特性,吐蕃占据着地主优势,其实并不怎么畏惧唐国大军直接入侵本土。
但高原独特的地形对吐蕃而言虽然是一大优势,同时也是一个劣势,那就是吐蕃本土的潜力实在有限。松赞干布时期,还能凭着统一高原的战争红利建立起强大的政权。而在松赞干布之后,权臣禄东赞父子更是积极的谋求走出去,吞并吐谷浑、染指安西,同样发展的有声有色。
可现在噶尔家族已经成为了威胁统治的一大毒瘤,吐蕃向外扩张的步伐也因此停滞不前,单凭高原本身的潜力,实在不足以维持统一政权的庞大内耗、同样也满足不了国中权贵们日益旺盛的贪婪诉求。
所以,吐蕃虽然不怎么担心大唐直接入寇其本土,但却害怕大唐恃其强大国力与威慑力、围绕高原四周建立起一个牢固的封锁网。一旦不能再继续向外扩张,单单耗下去都足以把吐蕃耗得分崩离析。
当看到大唐皇帝重重犒赏的几名将领官职与身份时,吐蕃使者心里便是一突。他既然入使大唐,对唐国事务自然也颇为精熟,能够看到许多内在的逻辑。
这五名受封的将领中,除了一个远在西州的阿跌氏吐蕃不甚了解之外,像陇右的郭知运、以及出身九曲杂胡的安成贵,都与青海有关。
特别是来自姚州的王晙,更触动到吐蕃使者心中的敏感之处。大唐少皇治国井井有条,他们的赞普自然也不甘落后,在国中整顿军务、收拾人情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北线因为噶尔家族的存在而扩张受阻,但赞普也并没有放弃对外扩张的打算。
毕竟吐蕃国情不同于大唐,关起门来休养生息只会越养越虚,只有打出去、以战养战,才能壮大自身,同时掩盖一部分国中的纠纷矛盾。
因此国中已经商讨多时,准备要向川西南的南蛮六诏出兵,占据那里的土地,收编那里的蛮民。适逢大唐遣使通知国中将要盛举军礼,所以赞普暂时按兵不动、派遣使者入唐窥探动静。
吐蕃既然图谋南蛮之地,对于大唐的边防策略自然也有深入了解。大唐虽然在秦岭以南也有经营,但仍止于蜀中之地,更向南方的姚州则并未重点经营,甚至那里的蛮部还时常会有抢劫官府的恶行,大唐也只是遣使训斥谴责,并没有直接派兵报复。
正因如此,吐蕃君臣才觉得有机可趁。可他们这里刚刚起了心思,却没想到大唐皇帝转头就在这样盛大的典礼上褒扬常年不受重视的姚州官员,这自然让吐蕃使者惊疑有加,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怀疑本国的图谋已经被泄露出去并为大唐所探悉。
但不论这吐蕃使者心中感想如何,眼下他身在大唐军礼现场,也只能将心中的惊疑杂念按捺下去,坐在席中继续观察。
此时的讲武台前,在经过了五人受赏封爵的短暂欢愉后,很快气氛又变的紧张起来。既然已经做出了奖赏,那接下来自然就到了惩罚的阶段,究竟谁会这么倒霉要被砍头祭旗,那些刚才没有被点到名的将领们也都心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