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这家伙究竟动机何在,李思训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难办。他倒不怎么在意慕容忠心迹如何,可问题是其人归都的时候,皇帝陛下予之礼遇颇厚,现在事情横生枝节,总要请示下皇帝的意思。
稍作沉吟后,李思训便吩咐吏员将慕容忠这一份奏表并政事堂相关卷宗装入同一箱笼中,随自己入宫请见。
在太平公主的建言下,皇帝李旦确定了接下来朝廷将要用事的重点,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精神一直处于亢奋之中。
让他感到兴奋的,不仅仅只有君臣同心协力、共同操弄一桩大事的热烈氛围。关键是在事务处理过程中,对皇太后临朝以来各种施政得失的臧否评价,让他沉迷不已。
以往在皇帝李旦看来,他这位母亲就是他人生中一座高到令人绝望的山峰,此生非但都不可能攀越而过,哪怕仅仅只是这山峰所投下的阴影,都能笼罩他整个人生,让他无从解脱。
可现在,他不独已经站在了阴影之外,更能将这座高山逐分逐寸的挖垮,这种刺激与愉悦感,简直是他生人以来便不曾享有,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对于太平公主所举荐几人,李旦也尤为看重,各加直殿学士,以备诸事垂问。
特别是被太平公主重点推荐的韦承庆,更让李旦觉得国家非无士力可用,只是才力进用途径并不畅通。
其实对于韦承庆,皇帝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接纳看重,反而因其过往的经历而心里埋着一根刺。
韦承庆是前宰相韦思谦之子,但其履历中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前雍王李贤位居东宫时的东宫属官。因李贤被废,韦承庆也被贬出都,辗转州县达十数年之久。
对于那个已经去世的二兄,皇帝李旦心中是多存惋惜,但又因为李贤的儿子,对前东宫官属多多少少是存一些偏见。
因为太平公主的举荐,李旦抹不开情面,也是存着姑且一见的想法。但这一次见面会谈,韦承庆所论时事诸情俱有独到见解,颇投李旦意好,有的方面更是李旦思之不及,听完后不免有大受启发之感,心中自生一份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情。
不过如今的李旦也非早前初入时局的萌新,特别是在经历王孝杰一事后,对于时流拔授更加谨慎,不再毫无保留,一点心事俱付面上。
所以尽管他心里对于韦承庆很是欣赏,但短时间内也并没有再作提拔的打算,需要等到眼前所事初见成效之后再作考量。
今天早朝之后,李旦返回大内殿堂,又召来韦承庆等直殿学士,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不过此方谈话刚刚开始未久,内侍便前来奏报李思训求见。李旦心情正好,闻言后便让人将李思训引入殿中,并笑语道:“相公宗家长者,任劳繁重,若非急情要务,使员入告即可,无需诸事勤走。”
“此事未称紧要,但牵连也是不小。臣不敢擅自决定,所以入宫请示。”
事无论大小,对于李思训这一殷勤态度,李旦还是颇感满意的。换了其他状似恭良、内实矜傲的老臣,很难保持这种勤走请示的态度。
待到几名直殿学士避入殿左侧席整理卷宗,李思训才将刚刚收到的慕容忠奏书奉上。
李旦在稍作翻阅后,脸色陡然一变,拍案怒声道:“这青海王,当真不知所谓!蠢物、蠢……”
见皇帝陛下反应如此激烈,李思训也是一惊,忙不迭自席中立起,心中则不乏疑惑。青海王此番上表,的确是有些无视朝廷对他的恩恤,但似乎也并不值得皇帝如此大动肝火。
“这蠢物、这……如此情势无感,如何能当大用!”
李旦又忍不住喝骂一声,殿左诸学士闻此怒声也忍不住侧首窥望,特别韦承庆耳中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青海王、能当大用……欲作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