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唐的长安城?如此雄壮城池,能居多少人丁?”
叶阿黎一身胡服骑装,勒马顿足于队伍当中,抬眼望向远方平地中耸起的那座巨大城池,口中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惊叹声。
这已经是她们一行入唐的一个月之后了,其入唐所携带的大队仆从人马大部分都被留在了雅州当地,只有几百随从在唐国汉王的引领下,自蜀中出发,过秦岭而入关中。
一路行来,风物繁盛,所观所闻全都大异于吐蕃风物。叶阿黎一路上自是惊叹连连,对大唐的繁华富足的直观感受冲淡了初入异国的惶恐感。
原本在路过蜀中益州的成都城时,她便已经被城池的繁华热闹惊讶得说不出话,时过良久才有所缓和。
本以为成都城的繁荣已经是大唐最顶尖的水平,之后行经巴山秦岭的时候,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想,蜀道艰难,有的地方完全不逊于吐蕃的沟岭纵横,往往几十里间不见人烟。
可是当队伍进入关中境内后,叶阿黎才意识到她此前的想法真是有种坐井观天的味道,关内各地阡陌交错、鸡犬相闻,处处乡邑、几无闲土,民间的这种殷实与祥和,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当她真正来到长安城外、亲眼看到那座此世最为雄壮的城池后,心中的震撼溢满胸腹,甚至大脑都震惊得一片空白。
“难怪大论钦陵对唐国风尚那么执着、着迷,见识过人间还有此境,国中那份荒凉又能给人多少诱惑?”
原本叶阿黎还有些不能理解大论钦陵为何放弃她为之营造的机会,只是专注于外境吐谷浑的经营。直到见识到大唐关中富庶、城池雄壮后,才算能够体会大论钦陵强悍外表下那一份不愿屈就的坚持。
吐蕃的王城逻娑城,的确是高原上首屈一指的繁华所在,无数生活于此间的王国民众望向外乡人都有一种优越感溢于言表。
可是对于入质长安、见识过此世第一流繁华的钦陵而言,逻娑城所谓的繁荣实在不值一提。其人心智高傲兼年富力强,既然要立志奋求,自然要向当世第一流的繁华阔进,不会为了等而下之的目标折损自己的志向。
眼下队伍还没有真正抵达长安城外,天色渐晚,需要投宿于长安城西郊外的馆驿中。入宿之前,早有一路骑兵自长安城而来,增强护卫、安排投驿。
行入馆驿后不久,郭元振匆匆而来,略作歉意的说道:“元振此际便要赶入城中拜见雍王殿下,此夜无暇随从备问,还请公主见谅。请公主暂居馆驿,之后自有行台专使前来安排公主入城见王。馆驿狭促,难容贵人聚居,汉王与我同行。公主殿下起居若有需用,直向馆驿官吏索取即可。”
叶阿黎闻言后点头笑道:“能得将军一路护从、引我入国,已经感激不尽。将军且自去,我自居此安待指引。”
讲到这里,她又不乏忧虑的说道:“那位汉王殿下,他是雍王的兄长?看他对我入国颇有冷淡,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雍王殿下对我的处置?”
汉王的态度岂止是冷淡,简直就是视若无睹。自从在雅州境西的打箭炉迎接到一行人之后,唐国的汉王便始终没有来见叶阿黎,纵有什么行程安排,也都是着令随从仆役来通知。
通过唐国这汉王的态度,叶阿黎也意识到唐国真正的上层人物对她这个所谓的吐蕃公主是真的不怎么待见。
最开始,她与她的随从们还不无埋怨唐国贵人过于倨傲,可是一路行来眼见唐国宗室是享受怎样的国力供奉,心中也渐渐觉得这一份倨傲确是理所当然,因为彼此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郭元振闻言后便笑语安慰道:“公主请放心,汉王所以不悦,主要还是蕃国构陷公主的和亲之计,而非针对公主。至于雍王殿下,领掌行台,分陕为治,大器包容,公主不惜贵体、涉远来投,无论如何都会拘礼以待、庄重召见。相见应答,全凭公主应对,后续种种,已非元振能作妄断。”
说完后,天色已经不早,郭元振也不再久作逗留,告辞离去,与汉王一同向长安城而去。
此时的长安城中,李潼上午便将需要尽快处理的事务处理完毕,不紧要的事情则推到了明天,早早归邸摆设宴席,准备接待阔别已久的长兄李光顺。
“禀殿下,汉王仪驾已经入城!”
庭中闲坐片刻,天色擦黑的时候,在外等待声讯的杨思勖匆匆入邸禀告,李潼闻言后更是大喜,长身而起,行出府邸,直往坊门外等着兄长到来。
又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长街上马蹄声渐行渐近,李光顺策马行出火光覆盖不及的夜幕中,出现在了李潼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