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雍王的嚣张让王美畅深感羞辱之外,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队友们的不堪。清河张氏遇事则慌,根本没有一点身为名门大族的气概。
须知旧年他作为皇嗣外戚,面对武周一朝那么凶狠的打压与迫害,不也熬出了头?眼下的雍王就算再嚣张,难道还要比当年圣皇还要更加势大凶狠?
更可恨是王勮那个同宗,眼见情势不妙,竟然立刻反水,拒绝再与他们往来并商讨后计。
今日朝堂上,眼见雍王侃侃而谈、群臣全无异声,王美畅在羞恼之余,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些错估了形势。或许雍王恃变幸进、根基浅薄,但如今掌握都畿道军权,在外患还没有完全扫除的情况下,不好贸然对其下手。
不过幸好眼下双方也还没有彻底交恶,毕竟雍王眼下所记恨还只是司属寺与清河张氏,既然这些庸流都不足与谋,王美畅也犯不上再跟他们共同进退。
就算雍王对自己有所迁怒,但他毕竟身份特殊,雍王还要忙于应对外患,也不好直接向他下手报复。或许还能请求皇嗣出面,缓和一下他与雍王兄弟的关系。
王美畅心里这么盘算着,心中对雍王的敌意也有所削减,虽然被羞辱一番,但怪只怪他听信邪言蛊惑,没有判断清楚形势,也算是自取其辱。
不过王美畅这里方有转念,便见到张柬之与杜景俭接连起身奏事,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王美畅心中顿时一凛,下意识站起身来指着杜景俭怒声道:“杜尚书能否把话说得清楚一些?不知卑职究竟所犯……”
王美畅刚刚起身开口政变,李昭德蓦地自席中立起,垂眼向下望去,沉声道:“今日殿中司礼是谁?叉出施刑!”
观风殿朝议氛围虽然稍显轻松一些,但也并不意味着就全无朝议。最基本的一点,当臣子遭受什么弹劾攻讦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地听诉并请罪,哪怕是位高如宰相,也决不可当面反驳回去。
如果没有这样的规矩,朝堂就成了互放嘴炮的地方,那还成何体统?
李昭德起身呵斥刑罚今日在直的司礼官员,但目标当然是王美畅。
因为与皇嗣的关系,王美畅多年来辗转外州,完全没有在中枢待过。虽然此前也恶补过一些朝仪礼节,但观风殿过于宽松的议事氛围,又让他在情急之下将脑海中那些礼仪规矩抛在了脑后,一时间便乱了朝礼。
当听到李昭德呵斥后,王美畅也猛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出班伏地叩首道:“臣失礼,臣有罪……”
李潼站在席中眼见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一乐,同时忍不住感慨,就王美畅这全无城府、七情上面的样子,究竟谁给你的胆量居然敢在神都这汪深不见底的浑水中荡漾?
别的不说,就堂上这几个老狐狸,真要用心整你的话,一天死上八回都不带黑天的!
心里这么想着,李潼又转过头望向上席的他四叔李旦,挺好奇他四叔究竟会怎样处理这个活宝丈人。
大唐立国以来,便非常注重中枢权威的建设,所以在朝礼方面也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有的三品大员仅仅只是因为蹈舞礼不合格便被直接免职。甚至到了安史之乱的中唐以后,一些藩镇节度使都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行蹈舞礼而拒绝入朝。
眼下王美畅所犯的错,可不只是舞姿不够曼妙,而是在遭受弹劾的时候直接回嘴反驳,这性质又严重多了,绝不仅仅只是免职避嫌、事了归朝那么简单。
此时,殿上的李旦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王美畅因为是他的丈人才得以入朝,结果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那不异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如今的他正需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却发生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是气得脑壳发懵。
最终皇嗣开口直接当殿免了王美畅的职事,并交由宰相、礼部尚书欧阳通负责审断王美畅殿中失礼之罪。
听到这一安排,发声的李昭德并坐在席中的狄仁杰眉头都微微皱了一皱,明显是有些不满意,各自看了李潼一眼,倒也没有再发声反对。
至于李潼,则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四叔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就这种猪队友,如果落在他手里,那是直接放弃没商量啊,但李旦却似乎还想保下王美畅,否则便不会将王美畅发礼部而是直接发送刑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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