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朝廷终于明下制令,以殿中监、代王武慎之为嵩阳道行军大总管、肃岳使并加镇军大将军,北衙出兵两千人并募河洛健儿三千,合五千精军为肃岳军,自神都南出,直赴中岳嵩山,并册尊嵩山之神为神岳天中王。
这桩制令一出,顿时又在朝野之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圣皇意欲封禅嵩山,并非一时之谋,早在天授年间便有时任地官尚书武思文并朝集使两千余人请求封禅嵩山。但论者以大周新受天命,德业未彰、朝纲未肃为由,认为并不适合此际进行封禅。
说到底,当时整个世道对于女主履极仍然震撼难定,有些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所以也就不想看到圣皇封禅以正天命。
之后不久,倡议封禅的武思文又被揭发曾在其从子徐敬业扬州作乱时有所勾结,便被收回赐姓、还于本名徐思文,并流放岭南。
这第一次封禅之议,便如此被放弃。甚至再往前追溯,早在天皇年间,圣皇便曾建言天皇封禅中岳,只是因为天皇当时病痛难行而未能成事。
这一次,圣皇虽然没有直议封禅,但任谁都看得出以代王为肃岳使典军前往嵩山,无非是前期的勘察探路,背后仍然隐藏着圣皇意欲封禅的炽热之心。
如今朝廷局势又有不同,经过数年时间的调整与清洗,在朝诸唐家老臣声势已经极为微弱。况且还有一个皇嗣谋反的惊天大案给人以极大压力,也让一些对此仍存不同看法的时流不敢联合起来悍阻此议。
代王武济本身就是两家血脉缔结的少壮名王,于世道中声势愈发彰显,身后自有一批拥趸,对时局的影响远不是旧年的武思文能比。
况且这一次行军并未直接冠以封禅之名,同时还绕开了南衙,以北衙禁军为主力。朝士即便想要阻事,也难有途径下手。
舆情时论如何,李潼倒是感触不大,制令方一下达,他便进入到紧张的筹备工作中。
其实制令的具体内容,李潼也颇感意外,原本他以为是以北衙千骑作为主力,再加上招募一些河洛健儿作为辅兵,凑成两到三千人的队伍轻装出行即可,却没想到他奶奶手笔极大,直接给出了五千人的兵额,招募健儿更是达到三千人之多。
关于这一点,虽然稍感意外,但略加思忖后,李潼也能想明白他奶奶之所以这么做的逻辑。
武则天虽然军事无能,但对权力敏感。南衙番上府兵逐年递减,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长此以往,朝廷对于外州地方的震慑力不免就会越来越小。
此前就算有这样的危机感,但朝廷恶劣的财政状况也不允许武则天再瞎折腾,现在终于手头宽松一些,所以不免又生出扩充禁军兵员的打算,这跟李潼有钱有人后就想抖一抖的想法是一样的。
而且这一次招募健儿,是以北衙作为主导,武则天也是要借此让北衙获得募兵权,从而增加对南衙的制衡与压制。
南衙是没有募兵权的,除了金吾卫还能招取一点联防队员之外,其他诸卫只有那么些兵员,没了就是没了,所以在开元以后,南衙诸卫便逐渐的形同虚设。但北衙新军却不断的成立,成为太监们挟君弄权的重要底牌。
不过这一次武则天也并没有明目张胆的将募兵权独揽于北衙,负责这一次招募健儿的是她的侄子、安平王武攸绪。武攸绪也是这一次嵩阳道行军副总管,以右千牛卫将军负责招募河洛健儿。
对于这一点,李潼倒是颇有几分不乐。他奶奶这样安排,搞得他好像多眼馋这五千肃岳军,防贼一样防着他,实在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本来李潼还打算借这一次出军,从头到尾的参与、经历一番,就算达不到他太爷爷李世民那样的名将素质,起码各个流程能了然于胸。
不过行军之前最重要的募兵被武家人包办,他也只能将重点放在北衙禁军方面。
今次前往嵩山,北衙出兵两千人,其中千骑是两营千人的骑兵精锐,左右羽林军各出一营。
为了确保这一次行军能够树立起他在出行千骑中的威望,李潼将千骑里信得过的人员统统带上,当然也包括郭达这个暗棋。
除了郭达与赵长兴等人之外,李潼又在千牛卫当中调来几名故员。玄武门冲突的时候,他顺手搞掉一个千骑果毅,这一次也老实不客气的将这个位置笑纳,安排给了已经秩满守选李湛。
至于杨放等千牛卫故员,则暂领直长、旅帅,作为亲兵随行。等到行军过程中,再逐步的将这些心腹安插进营队中统领营卒。
至于随军出征的文员,苏味道为行军长史,唐玄宗武惠妃的爸爸、恒安王武攸止为司马,另有随众十几人,各领参军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