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乐高年初上书诉变,出了一把风头,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此前李潼考虑到入职第一天,不宜过于招摇,在进入鸾台官衙时没有让乐高贴身跟随,而这些官员们也不会太过在意一个青袍小内宦,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联想起来。
当然,这些人里边并不包括周允元。他本就不是今年才入鸾台的新僚,而且此前正是他亲自前往司农寻找乐高,并将其引达天听。
此时见到李潼将乐高引来,周允元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如果是在别处见到,或者乐高换一个身份、而不是内宦下奴,他也不至于如此难为情。
须知此前不久,他还因为帮助上司乐思晦鸣冤而颇受同僚称许,但转眼却被人看到故宰相之子竟然成了一个小太监,总是会惹人非议。
所以刚才他在官厅外见到乐高之后,便远远避开,并示意补阙崔湜将人逐走,却不想还是被找上门来。
情形如此,周允元便猜到这位新给事应是要借此敲打他这个旧人以立威,为了不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转身返回台阶之上,并沉声道:“鸾台南省机枢所在,自非徇私叙旧之地,巽卿若只问此,请恕无暇奉陪。”
李潼自然不会被这么简单就打发了,闻言后冷笑起来:“周给事有观人知事之能?未作垂问,便知是公是私?你的官厅,竟比宸居还要让人难企!”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脸色无不一变。特别是周允元,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乐思晦这个儿子直登陛前,此事满朝俱知,他却不审缘由便将人拒之厅外,也的确是容易落人口实。
一直对李潼保持非凡关注的杨再思,这会儿也匆匆走入此间,听到李潼厉声,便也指着周允元说道:“周给事,还不速向巽郎告罪!”
“不需告罪于我,周给事还是应该自审自察!”
李潼闻言后便摆手说道,并又环视周遭围观之众:“我等黔首之身,君王授用,显在南省,布政天下,抚恤百姓,重任唯在勤恳恭事,岂是袖手高居阁堂便能夸夸胜任?”
从群众中来,就要到群众中去,瞧瞧你们现在,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像什么样子!刚才让你们拜见老子,你们不来,现在群众上访,又不接待,找削呢!
“巽郎警声,如晨钟街鼓,我等南省恭事诸众,都要谨记在怀,不要失守于此!”
杨再思听到这话后,便也连忙表态道,可谓是十分的捧场。
首当其冲的周允元脸色青红不定,默然半晌后才走下台阶,先对李潼拱手,然后才又垂首望向乐高:“案事杂多,未能敏察。乐氏小郎陈情诸种,稍后入我官厅,翔实诉来,若在法理之内,必不延时耽搁。”
乐高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闻言后只是拱手道:“仆年浅计短,趋拜周给事,未尝没有贪故狭念。如今诉事已经为巽郎给事受理,不敢再有劳周给事。”
听到乐高的回答,李潼大感满意,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实在是识眼色。既然你周允元忙得错不开身,那么以后相关案事,我就勉为其难替你代劳一部分吧。
此前他有些不理解乐高何以对武则天那么感激,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
周允元等人或是促成他面君诉冤之事,但目的也并不单纯,最主要还是为了营救狄仁杰等人,帮乐家鸣冤仅仅只是捎带手的事情。
或许在这些人看来,这也是了不起的大恩德了,也无愧故人。他们太过看得起自己,但其实乐高这个具体执行人又何尝不是有恩于他们?
但具体目标达成之后,这些人自然就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经手乐家罪事与狄仁杰等案事的都是来俊臣,当时来俊臣气焰仍然嚣张,担心继续纠缠下去会生出更多变数,便不再细致去管乐高这个小鬼的安危。
按照来俊臣的脾性,没能搞定狄仁杰他们,是很有可能迁怒乐高这个坏事的小鬼。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女皇将乐高收留于禁中,虽然挨了一刀,但又何尝不是救了他一命。
李潼对乐高颇有好感,除了小鬼本身聪慧之外,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
他自己旧年又何尝不是苦苦挣扎,朝中老狐狸们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利图,对他不理不睬,今日所有,那都是一口一口舔回来的。
政治人物,利弊当先。对于那些所谓的唐家老臣,李潼从来不报太大希望,包括那个后世美誉不浅的狄国老,与其费心费力跟这些老狐狸们玩聊斋,还是专心拍他奶奶马屁、培养自己心腹更靠谱。
今日借乐高之事小作发泄,除了新人新作派的立威,也是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积郁。一个一个人五人六,还不他妈的都是两姓家奴!老子虽然也两姓,但不大不小也是个主子,败家子跟你们卖国贼能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横了杨再思一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舔老子,过几年还不是五郎六郎叫得黏糊热情。等老子大权在握,谁再敢跟我瞪眼,眼珠子给你们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