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清点各方库余、回残,涉及到财政勾检审计,这本来是秋官刑部下属比部的职权范围。而常平仓,本来隶属于司农寺。至于诸州土贡的收储并支用,则就隶属于司府寺与少府尚方监。
正因为涉及到方方面的事权与利益分配问题,所以才要拿诸司公廨本钱作为运营成本。因为这关乎到官僚集团整体利益,你敢瞪眼抵触,伤害的是大家的钱包。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消弭各个方面的抵触与阻力。至于最终完成度如何,那就要看具体的操作实施了。
如此一个计划,武则天的兴趣之大可笑而知,最近这段时间,脑海里几乎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同时,对于提出这样一个构想的少王也是欣赏到了极点。
这一天,祖孙二人又讨论到了深夜时分,待到少王退殿休息,突然风雨来袭,气温骤降,武则天本来已经登榻休息,听到暴雨拍打门窗的急促声音,便又睁开眼问道:“闲苑中帷帐可曾加设?”
旁边奉寝的宫官上前,小声禀告道:“日间还秋燥未消,不想寒气转眼来袭,大王入住的闲苑不常使用,还没有来得及加挂帐幕。”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便皱起了眉头,开口道:“速遣人往宫库……算了,先拆下此殿帐幕,速速加设少王寝居。”
宫官还待劝告,武则天却摆手催促速行,于是便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吩咐宫婢做事。
所拆除的帐幕当然不是女皇陛下寝居所设,但哪怕仅仅只是外殿的张设,这一份恩宠体恤也实在是令知事者大感惊讶,自然也原原本本将圣皇陛下这一份厚爱转告河东王,以至于李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默念几十遍“我不是抖M”,这才缓缓睡去。
禁中祖孙关系,一片融洽和谐,但宫外人事情景则就有所不同。
且不说朝堂上针对河东王与来俊臣纠纷的种种讨论,来俊臣这个当事苦主,最近一段时间就很是意志消沉。
来俊臣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自从凭着告密解褐入事之后,便极受圣皇宠眷,加上本身又的确有罗织弄奸之能,过往几年之间,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青云直至如今,何曾受过这样的闷气。
可是这一次,却被河东王当众殴打几近至死,肉体上的创伤不用多说了,自尊更是被践踏的一地渣滓。
当日被人送回家邸,一直休养到了第二天,来俊臣才能勉强坐起。第一件事便是召来他的那些党羽们,商量该要如何炮制报复河东王。
当得知河东王在事后便逃入了东宫重光门内的慈乌台,他便冷笑道:“他得罪了我,无论逃在何处,又岂能逍遥法外……”
只是这一笑,气息又难免摩擦触伤了几被勒断的喉咙,痛得他一脸青筋,好久没缓过劲来。
但他报仇心切,虽然不能随便大声说话,在听到武氏诸王因此事而齐齐入宫时,念头一转便又提笔疾书,当门徒拿着他的手令去拜访魏王、梁王等,既是探一探口风,如果二王急欲将河东王置于死地,顺便再打一把秋风。
同时他又吩咐党徒们去履信坊王邸昼夜盯守,记录下出入诸众,要扩出河东王在神都的人事关系,以方便接下来报复用事。
可是他这里刚刚布置妥当,转天一早便得知河东王被圣皇陛下召入禁中,且当晚便直接留宿于禁中,心中顿觉不妙。
他自己便是一个弄刑构陷的行家,自然明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谁能距离决事者更近几分,便能获得更大的主动权。
与此同时,司刑少卿杜景俭又派遣属官登门,询问来俊臣几时可以前往司刑寺交代案情始末。
听到门仆禀告,来俊臣更是恼羞成怒,将此当作对自己的羞辱。他被殴打一幕,神都城里亲眼所见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眼下还来问他!
他一边吩咐门仆将司刑寺官员打逐出家门,一边让家奴备车,自己则拖着伤痛病体,直往皇城而去,希望能够在圣皇陛下面前诉冤。
虽然被少王殴打一番,但来俊臣凶威震慑也没有折损多少,车驾直接驶入皇城丽景门,可是在抵达大内隆庆门的时候却遭到了阻挠,只得到值守禁军传达圣皇陛下让他专心在家养伤。
可是仇人如今起居都在宸居左近,来俊臣又怎么能安心休养,每天不断入宫请见,如是几日之后,才终于获得了圣皇陛下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