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入事,故日散漫性格都要收敛。在家失行,还只是触怒亲长,在公出错,则就是见犯国法。”
武则天随口敲打一句,然后才又说道:“鸾台事务繁大,虽有长才循吏引领,未必能匆匆上手。眼下还是兼判司礼诸事,助用元号。”
除了鸾台给事中这个新的任命之外,李潼原本兼领的内教坊云韶府使也并没有撤除,仍是兼领。改元长寿诸礼事已经在筹备,诸多文物器设都需要重新打制,而云韶府也需要进献礼乐。
但李潼听到这话则有些不乐意,又下拜说道:“臣闲养内庭,疏远于事日久。君亲不意才力卑鄙、事迹寡无见弃,仍付机枢显用,感此殊恩,岂敢自恃亲徒之近便行易避难,触惹怯事之议!”
好不容易当上了鸾台给事中,还让我去内教坊搞乐子,我不依啊!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叹息一声,抬手对杨再思说道:“侍郎庭中可有儿郎恃才骄勇如此?总觉得自己几分薄能,天下事都能过问,却不体会亲长的关照。”
杨再思闻言后连忙说道:“给事显才,世道熟知,廷推入事,已经是公论。臣大爱此少年勇志,只憾门庭多瓦质,难拟珠玉。”
“谦虚了,谦虚了!”
武则天摇头轻笑两声,然后神情又有肃然:“那么,此不器后进便交付南省诸长。若有事用不济,直需教训,勿因杂情包庇容忍!”
杨再思自然是点头受命,心里则不免哼哼,这话你敢说我也得敢听,我又不瞎,你们祖孙和睦都秀了我一脸。总之,凡事对这小祖宗迁就一些就是了。
眼见他奶奶如此态度,李潼心里也颇感满意:算你识趣,夺了老子王爵,末了如果还是只能做个如夫人,凭我现在有人有物的底气,我都不清楚自己会作啥大死!
又吩咐几句后,武则天便摆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
等到出了仁寿殿,杨再思望向李潼的眼神更加炽热,一口一个巽郎,那语调殷勤得让人骨头发麻。
待到行至途中,甚至担心李潼走得太累而提议先到鸾台内省歇歇脚,却被李潼摆手拒绝了,要返回皇城本省揽权!
于是杨再思也只能迈着小碎步、一路颠颠儿的随行,看那模样,分明行在前方的李潼才是上官。
李潼本来对杨再思这种做派并不感冒,但见其人做到这一步都不尴尬,心里还是挺舒服的,打算以后没事就招呼杨再思在大内之间遛一遛。
毕竟能让紫袍大佬做跟班,如果不是遇到杨再思这种活宝,那得是皇帝才有的待遇。更何况,国家高官厚禄的养你,你却正事不干,让我遛一遛又怎么了。
一路返回鸾台本身,李潼便算是正式入职了。
杨再思又吩咐令史传告各直堂,让那些案头没有要务的,全都到直堂来,正式礼见同僚。
结果一通传令之后,到来的却寥寥无几,而且基本上都是年纪已经不小的,甚至就连张说,在行至堂外廊下,看到堂内情景后,都只是远远对李潼拱手致歉,然后便又退了回去。
眼见这一情形,杨再思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这是公开不给他面子,当即便要下堂,自己亲自去将人众唤来,却被李潼抬手阻止了。
鸾台同僚们这幅态度,李潼倒不怎么介意。毕竟这里是南省要枢之地,处理国家军政要事的地方,如果尽是溜须拍马之辈,那国家还怎么好。这样的人,有杨再思一个就够了。
入堂几人也被打发走,然后李潼便打算仔细游览一下鸾台外省。这官廨规模极大,保守估计要比李潼原来就事的麟台大了四五倍有余,几乎赶上了外城一坊之地。
杨再思还要体贴的跟随导引,却被李潼拒绝了。你这家伙自己在鸾台都快被孤立了,我再跟你混一块儿,以后还怎么跟同志们打成一片。
杨再思见状,只能安排两名书令史导引。
鸾台虽为南省要枢,但除了氛围要更加肃穆一些,内中建筑倒与坊居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也是曲巷院舍的布局。入门街道直通官长坐堂的正厅,两厢各有十室,用以存放诸典章文物,并录事、主事们办公所在。
至于给事中、散骑、谏议大夫之类,则都有自己独立的官厅,各因品秩、事宜而错落分布在官廨中,除了需要通堂议事的事务之外,余者杂事则就在各自官厅处理。
李潼绕行过半,心里有底,然后便又转回正厅,准备挑选一下自己的官厅。
刚刚转过曲廊,却见转角墙下他的小跟班乐高正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在其对面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脸厉态,似乎在斥责乐高。
眼见这一幕,李潼心中顿生不悦,转步走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