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声未落,竟然真的有舟船行驶出来,操舟的家奴将船驶出之后,对着敢战士们叉手弓腰,然后跳入池中,潜游返回。
有了这些人家捐助的舟船,转运起财货来自然更加的便捷,满载金银重货的船只驶入湖中后无需再抛扔费时,直接凿穿船板没入水中,又有舟船接应落水的敢战士们快速返回。
东方天幕鱼白渐露,杨显宗刚刚将一筐铜钱推下滑排,回身再顾,却见运货的牛车迟迟不来,刚要发声催促,便听一名敢战士语调欢喜道:“阿兄,已经搬空了!”
杨显宗闻言也是一喜,高声呼喊湖池上的同伴们快速靠岸,一众人再次返回武氏园宅。眼下这座园宅早已经被破坏的狼藉一片,那些原本装满财货的仓库也都变得空空荡荡,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铜钱、丝帛、珠玉等零碎物件,本身也都价值不菲,但在此刻也都砂土一般寻常。
天亮在即,自然不好再仔细打扫,一众人在武家园宅中上马,出园后直入坊街。这会儿坊街上还残留着一些丝缎之物,但那些趁乱哄抢的人却已经多数逃回,倒也不乏闲众停留在街边,但也自然不敢上前阻拦。
杨显宗纱巾覆面,回望身边那些虽然疲色难掩但一个个振奋异常的同伴们,放声大笑起来:“咱们走!”
一众人打马出坊,此时长街上已经有了稀薄的晨光,远近各处已经可见走动的人影。
春明门前战斗仍在持续,说是战斗也不准确,彼此根本没有刀兵接触,队头马冲只是在这里喝令敢战士们向城头投扔各种珠宝重货。
此处城头驻兵不过三四百人,城门外还不断的有骚扰,最开始城楼上的守军还在向下发射箭矢,可是渐渐的连冷箭都不再发射。
一队兵卒甲刀整齐的守卫在地面通向城楼的通道,其他的兵卒则都在忙碌奔走于城头上,捡拾那些贼徒们抛上来的珠货。位于城楼械库附近的城头上,则已经堆放着整整几大箱的珠货。
“狗贼!真是狗贼!留守西京年余,这狗贼是怎样的豪胆,竟能收囤这么多的财货!”
一名校尉模样的兵长看着那些洒落满城头的珠货,脸上阴晴不定,口中则咬牙咒骂。
“校尉,贼徒已经居在街头,咱们是要……”
一名兵士上前,借着晨光已经看到那些纵横坊中的贼徒已经在城门下的街面上集聚起来,且已经有人下马列阵,准备向城楼杀来,进行真正的夺门之战。
校尉抱头靠在城垛上,神情中满是挣扎,望着兵士涩声道:“许八,你是哪里人士,家中有几亲?”
兵士没想到这关键时刻,校尉竟然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连忙说道:“卑职汾州府户,家中双亲俱在,有一兄一弟……”
校尉叹息一声,走到内城墙向下俯瞰,继而叹息道:“这哪里是贼徒,这是锄奸的义士啊!阻义者,虽死不道!”
说话间,他又回身叫喊道:“家在远乡,自度能逃者,出列取货!趁此出城,速速归乡带住父母再觅生计!度不能逃者,留此待死,无祸家人!”
“校尉,城楼坚固,咱们仍能一战啊!”
有士兵忍不住叫喊道。
校尉闻言,挥刀斩在装满珠货的箱笼上:“为何而战?为此而战,血腥肉臭!卸甲,上前取货,速行!”
杨显宗已经率领百名敢战士下马向城楼处逼近,这是此夜计划中唯一一场苦战,但料想长达一两个时辰的重货攻诱,城头军心必然也是涣散至极,实力难保全盛。
然而他们刚刚登上城楼通道,便见上方涌下百十个衣衫凌乱的军众,那些人手无寸铁但却抓满珠玉,一副溃逃之势。杨显宗见状,连忙收束队伍,看着那些人冲上大街,散入各坊,很快不见了踪迹。
同时,城头上响起叫喊声:“贼徒凶悍,弓矢告尽,力不能敌……”
接着,便有折断的羽箭被抛下城头,自此城楼再无设防。
城门缓缓打开,数百名敢战士们迎着朝阳出城而去,城楼校尉看着那些身影消失在越来越明亮的东方,长叹一声,转刀割喉,而后便躺倒在城头上未及收捡的珠货中。
城内城外敢战士们汇合之后,便纵马疾驰往东北而去,及至灞水附近一条水渠,杨显宗才勒停战马,大喊道:“下马,解衣!”
敢战士们纷纷下马,除下衣袍,跳入河水中洗去一身的汗尘,杨显宗则率领几人在岸上翻看他们的衣袍,片刻后,他一脸振奋行至水旁,同样解下自己的衣袍入水并大声笑喊道:“过手万金,不捻一钱,故义敢战,人间谁可为敌!”